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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9月30日 来源:韬奋出版人才论坛征文参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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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源自AI技术层面的冲击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出版业既有的业务流程模式——颠覆出版行业的组稿与发行方式,最终也会影响到读者的需求层面,故与以往呈现的出版新业态具有实质性的差异。出版社应突破既有的思维桎梏,切实做好人员的专业化分工,在合理的范围内去和AI技术开展融合,着重强化以权威性和准确性为导向的专业服务,并适度利用AI技术开展一些主动式的创作活动,最终实现与AI技术的共存共荣。
关键词:AI,出版社,科技公司,创新,生产流程,演化,专业化分工
伴随着ChatGPT技术在2022年底的横空出世,AI(人工智能)得以用更直接、更亲密的方式跟民众展开了互动。在过去的两年中,这项技术一直在不断快速演化,从最初所具备的聊天答疑、自主生成文案的功能,已经迈向了文生图、文生视频(sora)等更加深入的阶段。相应地,社会各行业也对此开展了诸多讨论活动。在出版业里,一些从业者和专家正跃跃欲试,很想在之前已经开展了多年的音视频融合基础上,通过引入AI技术手段的方式来为出版事业注入新的技术活力。
积极寻求与社会新兴事物的有效结合,固然是各行业力求与时俱进以保持发展活力、努力跟上时代潮流的进步体现,但近年来,出版业与社会新兴产业的结合行为显得有些频繁,甚至刻意化。每当社会上出现某些新技术、新概念、新苗头时,出版业总是十分热情,乃至不假思索:自新媒体诞生后,出版社先做公众号,后做二维码,再做视频号,迄今已推进了十余年光景,始终难以在新媒体阵地里树立起自己的品牌并有效实现营收。2017年,有关5G技术的概念一度十分走红,但市面上却没有任何5G技术的手机问世,很多出版社已迫不及待地畅想未来的出版业务形态,而且谈得头头是道。七年下来,我们很遗憾地看到,5G技术因缺乏实际应用场景,远没有收获期待中的成效,一些出版社曾为此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也随之付诸东流。2020年起,区块链与元宇宙概念开始涌现,出版业对此又按讷不住,不少人又迫不及待地想将其引入,但在不了解原理与应用范围的前提下,最终又是无功而返……如今,又来了以ChatGPT为代表的AI技术。是继续用积极拥抱的方式去尝试创新,还是干脆束之高阁不闻不问?
在笔者看来,新媒体、5G、区块链、元宇宙等概念与新出现的AI技术大为不同,前者只是小范围领域的某种微创新,至多改变出版物的呈现方式,却难以从根本上撼动出版的生产流程及发展格局;后者带有较强的侵入性,在某些领域会从源头上截断出版业的生产流程,导致其难以为继,且若将其置于更宽广的时间维度而言,这种情势的出现可能无法避免。这种侵入性的威胁效应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出版业在诞生之初是与技术复制手段密不可分的,在早期,手工誊写或用机器印刷有学之士的言论与思想,几乎就已经满足了全部的出版需求。待印刷技术发展到较为成熟的阶段之后,社会分工得以进一步细化,才产生了组稿、编校等主动式创作行为,之前最为关键的印刷复制过程反而逐渐脱离出来,成为一种外包式的工业生产活动。现行的出版生产模式在全世界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之久,期间不断变革的只是印刷方式、排版方式、约稿沟通方式与办公设备,换言之,出版行为是由编辑与作者团队共同构思创作,并不断对其进行加工打磨的知识型生产活动,在很大程度上,出版行为的完成需要依赖作者创作,作者是出版社在内容生产方面赖以生存的源泉所在。而当人类开始大范围开发并推广具备自主问答乃至自我创作功能的AI技术后,这种业态会逐渐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自互联网诞生以来,科技界已涌现出众多知名新兴公司,其开发的大量新式电子设备与相关技术,使很多传统行业都受到了冲击,进而逐渐消亡或是被迫升级,并随之诞生了不少全新的业态。应看到,很多新式产品的设计初衷,并非针对出版行业而来——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电子书阅读功能,只是其可安装运行的app程序库里的一个细小分支,但却可以从根本上颠覆以往的出版形态。而传统出版社在资金、技术、人力等方面都不具备与这类新兴科技公司相抗衡的条件,指望与其结盟来共同开发市场是不现实的,总体上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艰难态势。AI技术背后所对应的新兴科技公司大多具有雄厚的资金与人才储备,其创新能力较强,反应速度极快,对市场具有十分敏锐的感知力,一旦找到了切入点就会迅速谋求对该领域实现占领。他们无意于同传统出版社共分市场,跟传统出版社之间甚至是一种呈现零和效应的侵占关系。
在传统的出版模式中,出版社实际充当了连接读者与作者之间桥梁的作用,作者与出版社之间通过签订合约的方式实现经济上的互利与道义层面上的约束,但AI技术的出现可能会让这一传统型的合作关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表面上看,AI属于搜索引擎技术的一种升级,但却具有很强的互动性,伴随着其数据库的不断扩大与算法的精进演化,读者有可能从中获得更好更精准的阅读体验,获取到依靠单本图书和传统的搜索引擎难以呈现的充沛知识,导致读者越来越不需要购买出版社的产品。尤其在教育领域,AI平台本身恰有可能成为未来师生在教学过程中使用的“课本”——华东师范大学数据科学与工程学院自行开发的AI平台,已经能在某些学科领域帮助学生以问答的方式实现内容小结、课堂回顾、模拟出题与自主编程等功能,导致学生对传统纸质课本的需求进一步降低。而对于作者群体而言,若其提供的只是一般性的知识而非前瞻式创新内容,如仅为科普题材、教辅试题等,终将无法与AI数据库网罗的海量知识相抗衡,也面临着被AI淘汰的风险,出版社以往依靠这类作者去吸引读者的手法也终将失效,会逐渐失去自己多年积累的作者队伍。
需要注意的是,一部分作者有可能会因AI技术的出现而缺少了该有的责任心,转而借用其来进行写作,将大量毫无创新性思考,真伪难辨甚至粗糙的内容递交给出版社,导致难以考证,也大大增加了出版社的工作量。而新兴科技公司在这个AI浪潮中,很有可能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根据搜索趋势和算法等从浩瀚的网络海洋中抓捕到读者可能感兴趣的若干热门话题,进而重新开展组织编排,推出若干个知识集群……这样的规模和体量,实在是单体出版社难以抗衡的。
以微信、抖音等新媒体平台为切入口的媒体融合出版工作已开展了近十年之久,因受限于国营体制架构、内容题材范围等因素,传统出版社的融合出版工作一直举步维艰,虽不时有亮点与佳绩诞生,但始终无法在新媒体领域树立起能够独立运营的知名品牌,大多为传统纸媒的一种辅助工具和点缀。就目前的发展态势而言,传统出版社经过艰难探索,似乎找到了以微信视频号、抖音直播为主要方向的推广模式,但在新兴科技公司以sora文生视频技术为代表的迅猛攻势下,这些曾付出的努力有可能沦为无用功——文生视频技术降低了制作的门槛,实际会引入更多的内容生产方参与竞争。且新兴科技公司若一同参与了这种竞争过程,在其庞大的资金与技术优势面前,传统出版社的胜算会进一步降低。
由前文论述可知,AI技术将从根本上颠覆传统出版的生产流程,进而改变出版社、作者、读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它对于市面上已有的知识具有一定的蚕食特质与自我学习进化的功能。所以从长远角度而言,单体出版社将难以和AI技术背后的新兴科技公司抗衡。但基于AI技术目前仍处于早期阶段,其发展进程也一直受到伦理道德及法律等诸多因素的限制,以及精神文化产品具有无与伦比的灵活性等特点,传统出版社当下并非没有希望,相反,还具有相当大的操作运营空间。基于产业形态的这种逐步跃迁和变化的过程,出版社也应在从业人员的业务素养精进方向上作出相应调整以跟上时代脚步。笔者认为,传统出版社可采取以下几种对策来尝试解决相关问题。
传统出版社在数字时代常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些念头甚至带有浮夸成分,如曾有多家国内出版社投入巨额人力物力,以自研或外包方式去开发新媒体平台技术等,以为可以将自己的成果推向市场并实现垄断效应;5G概念盛行的年份当中,一些出版社动辄声称“要以5G为标杆”等……这些急躁冒进的技术行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弄错了自身的业务定位——出版社终究是内容生产单位,不具备科研方面的核心技术,也不了解新兴科技领域的发展趋势与开发规律,一窝蜂、抢亮点、追热点式地投入到自己缺乏基础也不擅长的技术开发领域,实质是一种盲动式的冒险行为。眼下AI概念刚刚进入人们的视野,势必仍有一些出版社试图参与它的开发进程,笔者对此想说:“一定要悬崖勒马,千万不要再做这类无用功了!” 作为出版管理者,尤其要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与明确的业务指向,否则很容易落入新一轮的技术陷阱之中。传统出版社应认准自身的定位,清晰地知晓自己的分量与专长所在,努力做具有积极话语权的技术融合者。
为实现这个目标,管理者应对以往的产品结构进行认真的梳理,厘清在现有产品目录当中可对其进行深度挖掘和利用的内容,要逐步学会借用外在的AI平台作为工具去进行融合。例如,出版社之所以迄今仍能在社会上具有一定的公信力,是源自所提供知识产品的权威性与准确性,AI技术尽管看似包罗万象无所不能,其实它所抓取到的知识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也属于谬误,而AI目前还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甄别,这导致用户在类似ChatGPT之类的软件中伴随发问方式与追问程度的不同,有时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全然不能给出真正的结论。AI技术公司擅长的主要还是技术,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在很多细分领域内还不具有跟出版社相抗衡的专业知识积淀。在这种时刻,出版工作者应当牢记自身的角色定位,争取为读者履行跟知识鉴别服务相关的工作,要着眼于以AI平台为依托,推出具有自身特色的专属内容产品服务,从而弥补过往的不足。传统出版的融合转型只要坚守内容质量关口,仍然大有可为:坚持以专业化、准确率为导向的大英百科全书已经于2012年不再发行印刷版,早已全面转向数字版的发行模式。十多年来,尽管其在世界范围内的电子阅读呈现模式几经变化,却依然保持了比较好的销售势头……这恰是在自己擅长的图书领域内坚持深耕播种并获得成效的经典案例。
笔者认为,出版工作者在不盲目追随所谓潮流的同时,其实仍可以和AI身后的新兴科技公司展开一定程度范围内的合作,这种合作的目的也是为了应用新技术来解决自身行业发展中所面临的一些顽疾。例如,可以利用AI的语言组织与修改技术,尝试对书稿进行初次加工,从而减轻责编在后续工作中的负担,也进一步提升长久以来困扰出版社的编校产能受限问题。再如,一些高校为防止学生使用ChatGPT工具抄袭论文,使用了专门用于鉴别的工具,该领域目前还没有形成制式标准,而这恰是出版社可以利用自身专业性来尝试与新兴科技公司开展合作的领域。
在传统的出版流程中,出版社不能自主创造知识,只是周转于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搬运工”,习惯于组稿后的来料加工。这种生产模式的长期盛行,是源自知识长期被少数精英所垄断的社会现状。互联网的诞生,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壁垒,但在具体程度上依然十分有限,而AI技术的出现与不断演进,客观上为出版社提供了一种主动创作的可能性,尤其在科普题材、教材教辅等领域,由于责编比作者更加了解实际图书市场需求,新一代青年编辑也大多具有良好的知识底蕴,更有创造力和想法,出版社实际正拥有着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支自主型创作队伍。在这方面,出版社应当学会发掘和鉴别人才,最终筛选并培养出一支能够擅长使用AI工具去主动创作内容产品的队伍。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基础教育事业部作为一个以教辅图书、科学读物为主要出版方向的编辑部门,在近年的图书审稿与校验过程中,已多次使用了类似“文心一言”这样的国产ChatGPT工具,生成了若干作者无力更换修改的内容案例,随后在有效查证科学真伪的前提下,有力地满足了出版需求,受到了教育部门、作者及广大师生的好评。在运用AI技术主动创作整本科普图书的实验环节中,该部门也初步制订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战法与措施,获得了诸多有益的收获。
应格外注意的是,对于出版社已经经营了十余年的短视频领域,要格外爱护,不可因sora文生视频技术的涌现而轻易放弃,实际上,该技术的出现恰为出版社压缩制作成本,实现内容转化与变现提供了绝佳的机遇。2023年,新华网、人民日报等传统媒体已经采用了使用sora技术制作春节宣传片的手段,不仅节省了制作成本,也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相较于科技行业对知识产权的普遍重视与积极作为而言,很多出版社在版权管理队伍的建设方面仍显得较为单薄,各社虽然也配备了专职的编务人员负责这一领域,但总体仍属于一种较为被动的防御行为,并没有人从总体上去对图书产品的版权管理加以规划和开发。个人认为,在全世界都在加大知识产权保护以及要求AI遵守伦理道德与法律的大背景下,AI技术对真正有用的核心知识的抓取进程并非畅通无阻,极有可能今后通过AI技术抓取分享到的知识,只是一些常规的通识型内容,其充满套话也难以得到权威验证,真伪难辨。AI技术得以发展的根基源自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共享行为,一定程度上来说,正因为有诸多知识不断得以公开分享与讨论,才为AI技术的进步提供了用之不竭的源泉。就传统出版社而言,致力传播对人民健康有益、推动社会行业进步的知识型内容固然是其提升社会效益的内在需求,但经济效益也是其必须思考的内容,对于一些超出合理范围、本应受保护的版权内容流失行为,必须严厉打击,将其控制在合理的区间之内,从而维护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为此,出版社应当加强对于版权管理队伍的建设,从而逐渐扩大自己在相关知识领域的专业口碑,也始终紧握别人夺不走的王牌产品。
近年来,因出版界对从业者提出了越来越多的“全能化”要求,其实已经导致很多人疲惫不堪,这恰是经营理念落后于现实面的一种体现。笔者认为,在AI时代,过于追求人的“全能化”其实带有小作坊式生产的面面俱到特征,应致力于实现“编辑生产—后勤维护”的业务分离,将业务推广与维护等人际交往型工作交由专门的线下商务团队去处理,这也是顺应当下社会发展特征的。责编和营销人员在AI时代会面临意义更加深远的专业化分工,任务势必更加复杂繁重,所以着实具有单独组建线下商务团队的必要性。通过实行此类业务分离活动,也可以进一步激发责编和营销人员的创造力和潜能。应看到,通过让专职人员去积极组织开展线下活动,可充分实现核心作者团队与热心读者的第一线接触,这也恰是传统出版社的优势所在,更是AI技术所无法涉足的范畴:这些线下活动不仅具有增值效应,也更容易帮助出版社在社会上形成自己的品牌凝聚力,例如,作者若具有某方面的专长,如知名财经专家、股票交易分析师、高考升学专家等,就可对其出席的活动采用售票制,不仅能提升出版社的知名度,且所获取的经济收益可能还大于图书销售本身。前些年里,基于网络速度的提升,尤其是远程视频直播技术的发展,导致线下行为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弱化。但就维护核心竞争力而言,唯有线下行为才是AI技术永远夺不走的财富。在以往曾开展的诸多活动中,这类任务大多由营销人员或责任编辑以兼职帮忙的方式帮助完成,表面上看,似乎也能达成预定目标,但受岗位不匹配所带来的专业化技能缺乏这一现实面的掣肘,实际会影响后续业务的可持续性。
结论:在风起云涌的AI时代,传统出版社面临着来自新兴科技公司的巨大挑战,这种源自技术层面的冲击和以往的新业态具有很大的区别,会从根本上改变出版业既有的业务流程模式,影响出版行业的组稿与发行方式,最终也会影响到读者的需求层面。在习近平总书记鼓励发展新质生产力,号召将其作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的时代背景下,出版社应冷静剖析自身的市场定位,在合理的范围内去和AI技术开展融合并利用好自身的优势所在,必须深刻总结自身的成功经验与历史教训,不能轻易采取盲动的方式去刻意迎合这项技术变革,要转而强化以权威性和准确性为导向的专业服务,并适度利用AI技术开展一些主动式的创作活动,从而帮助从业人员实现业务素养的精进,继而突破原有的思维桎梏,最终实现与AI技术的共存共荣。
(本文作者: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有限公司 基础教育事业部主管(编审) 林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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