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这么远

《那么近,这么远》讲的是少女许琴苇在朋友的来信中看到他的相片，只一眼，便喜欢上那个明媚少年。在遇到一系列事故之后，许琴苇化名鹿雪禾，怀着赎罪的心理来替代朋友喜欢少年蔡远远。罪恶感越来越重的她，终于选择了消失，而在蔡远远寻找她的过程中，扑朔迷离的爱情逐渐清晰明朗。
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爱你懂你宠你，不论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会站在你身边，相信自己深爱你。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沈嘉柯，当红青春情感作家，《新蕾story100》超人气专栏作家。开有多家专栏，长期在《花溪》、《南风》、《新蕾story100》、《花火》等强势青春杂志发表爱情小说百万余字。开创国内青春心理小说先河，著有《睡莲少年》等多部青春题材小说。

Part 1
天空蔚蓝，蓝到几乎透明，像是玻璃罩一样。游泳池的水清亮清亮的，池子表面是用翠蓝的马赛克贴起来的。游泳池的岸上挤满了女孩子。今年夏天来的似乎特别早，锦华中学的游泳池也就提前开放了。因为是学校的游泳池，出于安全的考虑，水深才1米4。因此不时有男生抱怨，太浅了，游起来不痛快。但这对于多数女生来说，已经是挺有冒险感觉的深度了。
水光和阳光交织，空气都是耀眼的。美好到不像话的地步。
救生员请的是愿意兼职的本校男生。可惜会游泳的女孩子却不多，而且她们都集中在一个男生旁边。两边一共四个男生，但只有东南角这一个男生最受欢迎，原因特别的浅显特别的简单，他很好看。好看的同义词很多，比如帅气、英俊，等等等等。仔细看，其实，他只不过是头发更加乌黑一点，眼睛大一点，眼神明亮一点，眉毛浓一点。
总之，这个男生每样都只是比别的男生强一点，加起来却不得了，非常出众。
偏偏他却是个腼腆的人，就知道低头微笑，连牙齿都不舍得露出来。惹得女生们反过来逗他。
“下来啊，来教教我们嘛！”
男生抱着腿坐椅子上摇头，脸上除了微笑，只会微笑。
见他不动弹，趴在池边上的女生一阵嬉笑，很有默契地开腔合唱，“上面的男孩跳下来，跳下来……”还有人甚至直接喊他名字，“蔡远远，下来教我们嘛！”
其他男生的眼神汇集到东南角，要是嫉妒可以像放大镜一样聚集起来，那么蔡远远就会是放大镜下的黑蚂蚁，已经化成灰烬。
蔡远远的整张脸，开始呈现螃蟹被煮过的表情。他又脸红了，女孩子们更加热情高涨地逗他。
远远的，在西北角落，鹿雪禾蹲在岸边，装着看池水，眼角余光瞥向东南方向。
鹿雪禾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她才转校过来。
第一天，安置了行李，整理好床铺，她就向住一个宿舍的湛蓝打听：“谁是蔡远远？”
“怎么你也知道蔡远远？”湛蓝稍微吃了点惊。
湛蓝是临时宿舍长，因为前任宁子生病，暂时代理。现在她捏着苹果，靠着窗，苹果也忘记吃，大肆讲述有关高二年级3班的蔡远远，被女生调戏的种种事迹。
末了，湛蓝说，“不如，加入我们花痴一帮吧！我是花痴九段，小禾，看你的潜质，你大有前途啊！”湛蓝凑近鹿雪禾，打量一朵花一样打量着鹿雪禾，满是暧昧的笑。
湛蓝手一指，“看见没，二号楼下面，那个提着开水瓶的男孩就是。”鹿雪禾很用心地看过去。这一眼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蔡远远的皮肤很白，穿紫色上衣，二号楼的墙壁上积满翠绿的爬山虎，活像专门为他设的背景墙。他像是坐在油画里的少年。
鹿雪禾将他的样子像背诵功课一样背进脑袋。
羞涩的男生拥有熊猫一般的珍贵和魅力。没有熊猫，他一定就是国宝。
蔡远远在这个高中，以脸红闻名。
鹿雪禾熟悉这所寄宿学校，已经是五月末尾了。学校距离中心城区很远，以前纯粹是荒郊野岭，大片树林，三年前经过开发，锦华高中才迁移过来，因此占据天然优势。
第三天的早上，鹿雪禾经过林荫下，去食堂。忽然头顶一个黑影掠过，她还以为是错觉，揉揉眼再看，确认不是错觉，一只松鼠正在啃被人丢掉的半块面包。
草木茂盛，还保持着山林的浓绿，空气那么新鲜，鹿雪禾喜欢上这个学校，恍惚发了下呆。每走过一步，所看见的地段和山丘，还有树木和房屋，都可以对应上记忆，宿舍后面的池塘，一入夏，就开了小小的睡莲。食堂门口是小花园。背面还有一群小山丘，长着各种樱花。那是学校特意买来种植的。
一切显得又陌生，又熟悉。
再过了两个星期，就没人对她陌生了。鹿雪禾是个聪明的女孩，跟同学们相处很融洽。
现在，她正是跟着湛蓝一起来游泳。这个露天游泳池才修建两年，今年夏天第二次开放。她问湛蓝，“你会不会游？”
“不会。”
“啊，那来了，谁教？”
“找蔡远远教啊。”
最初几天，蔡远远确实兼着当教练。没过几天，他就发现不对劲，换了男生，很快就教会，女生则怎么也教不会。
还有一个女生，明明技术不锚，却非要伪装成见水就晕。识破以后，蔡远远打定主意当一只沉闷木鱼，管你们怎么敲打，我就是不开口。
蔡远远咬着牙齿，不搭理眼前这群女色狼。其实，要不是最近钱包饥饿，他也不会来做点零散工，赚点小费。
湛蓝混到那群骚扰蔡远远的人当中。鹿雪禾没有跟过去，她试探地把脚伸进水里，哆嗦了一下，赶紧提起来。水温尚低，她一时间不能适应。
蔡远远看见了试水的鹿雪禾，远远的。想了一想，蔡远远躲避开几百只鸭子，跳下椅子，走向鹿雪禾。
Part 2
沉默安静的鹿雪禾，当然看见了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男孩。
现在换鹿雪禾感觉周身被炽热的目光烘烤。女生们嫉妒的眼光，远比男生强大一千一万倍。不过，鹿雪禾却不畏惧，她很愿意被他靠近。
蔡远远说，“我教你吧！好么？”
为什么不好？
鹿雪禾点头。蔡远远的身影覆盖了她，眩目阳光此刻也退避。蔡远远侧身，光线回归到鹿雪禾的面孔上，鹿雪禾觉得眼前灿烂明媚一片。他伸手，她把手交出来，给他。
蔡远远心里是有一点点报复快感的。那些女孩都烦我，纠缠人的感觉。我偏偏不理睬。这个女生不粘我，我却主动教她。嘿嘿。
水花微溅，鹿雪禾已经被蔡远远温柔地带入水中。
她没来得及惊叫，就已经觉得耳朵、鼻子、嘴巴里，充满了水，不过是一个游泳池，却如同汪洋大海，她觉得心脏急促收缩。
然后她迅速被带离水，模糊的视线里，蔡远远的脸，接近了她的脸。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不全是溺水的恐惧，那应该是，等待很久，骤然降临的幸福，所带来的战栗，太过盛大，她一时无法承受。
蔡远远的手掌如有灌输幸福感觉的魔力，她一经触碰，即时生效。
这是她的初吻，发生的理由，居然是人工呼吸？
鹿雪禾清醒过来，身边围了一大圈人。管理员大叔也跑过来查看。
没出事，虚惊一场，管理员看了一会，又问鹿雪禾，“真的没事了？”得到确定，宣布今天提前关闭。出了事他可承担不起，不如早点让大家离开。
蔡远远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子，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舔舔自己嘴唇，偷偷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刚才几乎内疚到死，第一次下水的人害十白，他也知道，但没预料到，鹿雪禾的反映这样强烈，他扶着她，还没有完全进入水中，她已经慌乱地乱动，脱离他的手，滑入水里。
幸亏立刻就抓她上来。给她做人工呼吸，及时抢救。
鹿雪禾黑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蔡远远这次看清楚这个女孩，这是张特别清秀的脸。刚才，他已经吻了这个女生。
做梦一样。
鹿雪禾歇息半会，安定下来。
他照顾鹿雪禾擦干身上的水，扶起鹿雪禾。
等鹿雪禾换好衣服出来，问，“还有没什么不舒服？”
鹿雪禾微微一笑，说，“很好，能有什么事？今天几乎被你教成，你怎么连我名字都不问。”
“你叫？”
“鹿雪禾，动物的鹿，冰雪的雪，禾苗的禾。叫我小禾也可以。”
“小禾，对不起。”蔡远远很真诚地道歉。
“那，你请我吃一根红豆冰吧！”鹿雪禾很主动地说，“另外，你下次还得教我，师傅要当就要当到底。”
“没问题。”蔡远远一下子放松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小短裤。顿时，蔡远远脸又通红。
他们已经走到门外，站到了游泳池隔壁的小店冰柜前。外面的人都在看这个大胆秀出身体的男生。
他赶紧溜回更衣室。
“小禾，你慢慢吃，我回头再来找你。”
鹿雪禾点点头，捏着红豆冰，从最下面咬起。因为香甜的红豆总是沉淀在最下面。糯糯的红豆沁凉入口，鹿雪禾有点走神。
湛蓝一直站在十几米外，这时才靠近过来，“我还要回教室拿背包。就不等你了。反正你也没事了。”走出几步，她又回头，笑道，“看来，守株待兔是真的啊。兔子，你要加油啊！外面猎人一大把一大把呢！千万要小心别咬到了嘴巴里，还被抢走了哦！”
湛蓝虽然自号花痴，却不反对她接近蔡远远。这一点，似平有点奇怪。也许她不光是对一个人花痴，还有别的选择。
外面的猎人，自然是其他对蔡远远上心的女生。
鹿雪禾有一点感动了，低下头去，说，“谢谢你啊，我们回头见。”
　　Part 3
一路上吃完红豆冰，鹿雪禾一个人回到了宿舍。天色黑黑的，宿舍里只有另外一个女孩袖柒在。袖柒最喜欢窝在宿舍不出门了。这个女孩子和鹿雪禾关系不亲密，比较淡漠。鹿雪禾是漂亮的女生，漂亮的女生和其他女生的关系如果要好，那反而奇怪。
“宁子和湛蓝呢！”袖柒懒洋洋地问。
“不清楚，估计吃饭去了，还没回吧！”鹿雪禾坐到书桌前。坐了一会，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完成，她拿出笔和日记本。
在日记本上写了两笔。然后她就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了。隐约月亮已经半现，在深蓝色的天空当中光芒微弱。地面上的灯光太明亮绚烂，月光对比的就黯淡了。
现在什么年代了，手写日记啊。要知道，网络日志铺天盖地，还有人做这样古老的行径，袖柒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想和她来个恶作剧。
袖柒偷偷摸摸地起床，蹑手蹑脚地站到鹿雪禾背后，瞬间，一把抢夺过来日记本。
鹿雪禾像是没反应过来，缓慢扭头，问，“你要做什么？”她的手上，还抓着钢笔。
袖柒扬一扬日记本，说，“我当然是要偷看啊！是写情书吧！又是一个暗恋蔡同学的花痴啊！”
鹿雪禾却没有上前抢夺，也没有露出害羞少女的样子，她微微笑了下，带着冰凉的冷意。鹿雪禾一副无所谓，爱看就看的样子。袖柒反倒不知所措了，年轻女孩子喜欢赌气，袖柒说，“你不生气，我就看了。”
她一打开，就愣了。然后像发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一样，干笑几声，把日记本丢回桌上。
“小禾，你的日记本倒是漂亮地要死，里面却一个字也没有，还紧张兮兮的，分明是故意装样子玩人。”
“谁说一个字没有？”鹿雪禾找回失落的宝贝一样抱住本子，不理睬袖柒。
袖柒闷闷地倒在床上，动作粗野，也不怕裙子被扯破，说，“你不会想说，上面那些日期就是你的日记吧！”
小禾表情居然很认真地回答，“是的。”
那日记本上，每一页都是阿拉伯数字，第一页是“1”，接着的是“2、3、4……”而且是用大号字体写的，加粗，描黑。这哪是日记，分明是序列号。
袖柒不可思议地耸耸肩膀，转身戴上耳机，放音乐，睡觉。
鹿雪禾也默默戴上耳机，看着窗外面不再说话，她听着的是《平安夜》。很少有人爱听这样的乐曲，不过鹿雪禾很喜欢听。
她在日记本上，刚才写的两笔，也是两个数字。
“15”。
这代表着，她来这所学校有15天了。
这个是她记录日记的方式，别人不会明白。她也不需要别人明白。
谁也不会看见，她的眼泪忽然如泉水一样冒出，顺着面孔，流淌到日记本上。
等到湛蓝和宁子回来，鹿雪禾也躺上床，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日记只有日期的本子，只是小插曲。
这个晚上大家都睡得格外早，好像失去了共同话题，无话可说。湛蓝是已经了解情况，不愿意罗嗦的人。年纪最大的宁子，一贯也没有别的女生那么八卦，也没有碎嘴癖好，是宿舍里的老好人一个。
11点过后，只有风扇转动和呼吸声。
第二天，全校都在议论，那个含羞草一样的男生蔡远远，不再害羞了。居然，主动追求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是新来的转校生鹿雪禾。男生女生公然接吻了，虽然打着人工呼吸的旗帜，仍然是不可饶恕的。
不可饶恕的，成为被八卦的对象。
女生多，男生少的学校里，鹿雪禾的优点相对不突出。
但是，一旦认真留心一个人，才会发现全部优点。因为接吻事件而引起大家关注的鹿雪禾，现在才被发现，她其实很漂亮。
接吻事情发生地点是游泳池。
游泳池后来几天，人数猛然暴涨。
但她们注定会失望，因为蔡远远早已经约定了鹿雪禾在学校的侧面小门见。
鹿雪禾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就等在那里。她穿了白色裙子白色球鞋，盘起头发，淑女打扮。蔡远远今天没有穿紫色T恤，只套了件白色衬衫。
鹿雪禾一点也没有等得焦急的表情，好像生来就在这里等待一样，已经用了全部的人生来等待着这个男孩子。她一见蔡远远，就说，“我们别去游泳了吧，好么？很多人都说要去看你的热闹。”
蔡远远无奈，“我也听说了。”
他一无奈，就会微微撅一下嘴巴，孩子气十足，却显得更加帅气。“不去游泳了，那我不用当师傅了？”
“那你可以休息一下……”
“那不是少了兼职的零花钱……”
“不要紧的！又不多！”
两个人走出学校。鹿雪禾仿佛比蔡远远还熟悉，她带着他，转弯，走了几条小巷子，里面居然藏着一家牛肉汤店铺。招牌上的字拿油漆涂的，歪歪斜斜。老板长着一张马戏团小丑的脸，笑得特别殷勤。
蔡远远惊讶地问：“这里还有这样一家店子？”
“我来吃过，味道很好的。”鹿雪禾掏出手帕纸，擦干净两只小板凳。
“老板，给我们一大碗。”
“一碗怎么吃呢？”蔡远远不好意思起来。
“一碗可以分着吃，这样就不会浪费了。”鹿雪禾接着说，“而且你又不是有很多钱。”
这应该就叫体贴和细心么？这是女孩子的优点。蔡远远心里，冒出一句问话。然后，他在心里回答自己了，是的，这就是。
那么，应该，也叫恋爱的开始吧！
牛肉汤端上来，香味钻进鼻子，挠着胃袋的痒痒。上面漂浮着许多细小的白芝麻，碧绿的芹菜下面，是澄澈的汤水和切得薄薄的肉片。
鹿雪禾说，“你先吃呀！”
蔡远远就老实不客气了。喝到最后，还剩一些碧绿的芹菜和肉片，蔡远远推到鹿雪禾的面前，示意她动筷子。鹿雪禾只是挑了两筷子芹菜就说不吃了。
蔡远远把余下的全部消灭。在他热烈吃东西的中间空隙，鹿雪禾问：“你们班上有多少个女生？她们平时对你怎么样？”
蔡远远倒是默数了一下，“我们班每学期都会按照成绩重新划分一次呢。学校偷偷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国家不允许这样了。文科生一共就那么多，平均对半分。现在应该是三十五个，有一个女生去年分班后，过了圣诞节后就没有来了，后来据说退学了，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算来，就是三十四个女生，十一个男生。其实，平时就是爱开玩笑，她们对我还好，就是同学关系吧！”
“男生很少，不是要被女生欺负吗？”
“没有啊，应该说是关系融洽，常常一起出去唱歌聚餐什么的呢！”
蔡远远发觉自己在鹿雪禾面前，变得健谈了。比以前看见女生就不自在大有进步。
结完账，两个人并肩走出来。来的时候是一前一后，不觉得路窄。现在走着，就步调一致了，他们保持着四公分的距离，怎么迈脚，都别扭。
鹿雪禾忽然不走了，停下来。
蔡远远还冲出几米，又回头来。他问，“怎么了？”
鹿雪禾摇头，咬了咬下巴，似笑非笑，右手悬在半空。蔡远远领悟，一把抓起她的手。小小的狭窄的路一下子畅通了。两个人拉着手，保持步调的一致。
手牵着手，鹿雪禾数着石阶，走到尽头，真的是三百四十一块石头。她抬头一笑，蔡远远就呆了一下，然后跟着发笑。
回到学校门口，各自要回宿舍了。蔡远远说，“下个星期要考试，你才转来，肯定跟不上课程，我帮你补习吧！”
蔡远远表情严肃起来，煞是可爱。黄昏时候的风，吹动着他的白衬衫，很好看的一张剪影。鹿雪禾说，“好。”
都说了好，两个人居然站着还不动，丝毫没有分别的意思。
这么对看对站了半天，蔡远远一摸脑袋，说，我该回去了。他先挥挥手，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