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淑女（彩图珍藏本）

　　《小淑女》是塞居尔伯爵夫人代表作“苏菲系列”第二部，讲述了苏菲与小姐妹玛德莱娜、卡米耶，以及小妹妹玛格丽特之间发生的有趣的故事。小女孩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与爱，虽然偶有乌云蔽日、暴风骤雨，但亲情与友情、宽容与教导总能驱散阴影，让孩子的世界重归晴朗。

　　本书延续了《苏菲的烦恼》一章一个小故事的叙事风格，内容更加丰富多彩，并同样配以由法国新锐插画师苏菲?德?拉威尔弗洛姆瓦绘制的精美插图。 

　　塞居尔伯爵夫人（Comtesse de Ségur，1799—1874），法国儿童文学的开创者，她的写作生涯开始得很晚：成为祖母后才开始为孙辈创作故事，灵感大都来源于自己的童年。她相信，具有真实感的、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可以帮助孩子培养美好的品德，因而被誉为“孩子们的巴尔扎克”。塞居尔夫人一生共创作出20余部作品，代表作有《苏菲的烦恼》、《小淑女》、《可怜的布莱兹》等。

　　苏菲·德·拉维尔弗洛姆瓦，法国新锐插画师，她创作的“大眼娃娃”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代表作有《苏菲的烦恼》、《小淑女》、《宫娥公主》等。

卡米耶和玛德莱娜

散步途中的意外

玛格丽特

约好不分开

重新绽放的花

狂犬

受罚的卡米耶

刺猬

谁偷了梨子

被淋湿的布娃娃

小偷珍妮特

去苏菲家做客

探访苗圃

启程

贪吃的后果

忏悔室

第二天

知更鸟

灯会

不幸的女人

弗朗索瓦丝和露西安居了

天花

翩翩起舞

骑驴出游

知更鸟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卡米耶和玛德莱娜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用苏菲和玛格丽特从小山沟里摘来的灯芯草编花篮。

“玛德莱娜！玛德莱娜！”苏菲急匆匆地从远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我给你带来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小鸟，瞧！送你啦！”

“哦？哪种鸟呀？”卡米耶把灯芯草丢在一边，蹦起来迎着小伙伴跑去。

“一只知更鸟！是玛格丽特发现、我抓到的。瞧它多乖呀！”

“是很漂亮没错，”卡米耶说，“可这可怜的小家伙该有多害怕呀！它的妈妈呢？此刻一定很伤心吧！”

玛格丽特回答：“ 才不是呢！就是它把小鸟从窝里扔出来的！刚才，我听见灌木丛附近有很微弱的声音，过去一看，这只可怜的小鸟正扑腾着，不想被自己的妈妈从窝里赶出去呢！母鸟一直用嘴啄它，最终把它逼到了地上。小家伙都吓傻了。我不敢去碰它，还是苏菲勇敢，她把小鸟捡起来，说是要送给你，玛德莱娜。”

“哦！谢谢你，苏菲！”玛德莱娜兴奋地说，“我们赶紧回家给它找点吃的吧！卡米耶，看呀，我的小鸟多么可爱！瞧它那红色的小肚子！”

“确实很漂亮！在找到鸟笼之前，让我们把它先放在一个篮子里吧！”卡米耶提议。

四个女孩儿把灯芯草抛在脑后，兴冲冲跑回家向爱丽莎展示这只小鸟，并请她提供一个篮子。

“孩子们，找到篮子啦，给。”

玛格丽特提议：“ 我们得给它做张小床！”

爱丽莎说：“ 在篮子里放些苔藓和羊毛就可以啦，这样它就有了一个温暖的小窝。”

 “如果玛德莱娜睡觉时把它也带上床，它就更暖和了！”

“这样我睡觉时会压着它的！”玛德莱娜说，“不行，不行，还是按爱丽莎说的做吧，你们看着，我会为它搭一个温馨的窝！”

苏菲说：“ 哦！玛德莱娜，还是让我来吧！我可是很擅长布置鸟窝的哟，帕勒米尔从鸟巢中掏到小鸟之后，经常这么做。”

“好呀，你要往篮子里放些什么呢？”

“你们都别看我，等做好后就知道了。爱丽莎，我需要棉花和一件小衣服。”

“要衣服做什么用？给小鸟穿衬衫吗？”爱丽莎打趣道。孩子们笑成一团。

“不是的，”苏菲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是要给它穿衣服，你们待会儿就知道啦。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就行了。”

爱丽莎替她找来一把棉花和一件旧衣服。苏菲抓住知更鸟，躲到角落里去了。十分钟后，她转过身来，骄傲地宣布：“ 成了！”

孩子们急不可耐地聚拢来，朝苏菲的手上看去，徒然地寻找小鸟的身影。

 “咦？知更鸟和它的小窝哪里去了？”玛德莱娜疑惑地问。

“就在这里呀。”苏菲回答。

“哪里？”

“篮子里。”

“可我只看到一个棉花团呀？”

“就是它！”

“那小鸟呢？”

“在棉花团里面暖和着呢！”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六只小手同时伸向篮子，试图把可能已经被闷死的小鸟解救出来。爱丽莎挺身而出，麻利地剥开棉花团，把看起来已没有生命迹象的知更鸟取了出来。小鸟眼睛紧闭，鸟喙微张，翅膀伸展，一动不动。

“可怜的小东西！”大家一起喊道。

“笨蛋苏菲！”玛格丽特加上一句。

苏菲既惊讶又困惑，嗫嚅道：“ 我不知道……不明白……”

“为什么你明明不明白，还要抢着做？”玛格丽特质问她。

 “别说了！玛格丽特，收起您的怒火，”爱丽莎说，“您难道没看见苏菲和您一样难受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抢救这只小鸟，试试看还能不能救活。”

玛德莱娜伤心地问：“ 你觉得它还有可能活过来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试试总比不做强。苏菲，去帮我找一点葡萄酒来。”

苏菲急急地去了。趁这空当，爱丽莎把知更鸟的嘴掰开一条小缝，轻轻地往里面呵气。苏菲回来后，她接过葡萄酒，往鸟嘴里点了两滴。小鸟的翅膀微微动弹了一下。

“它动了！它动了耶！”四个孩子欢快地喊了起来。五分钟后，知更鸟恢复了生命迹象。它扑棱棱地伸出翅膀，把羽毛整理好，完全恢复了被裹进棉花团之前的神气。

玛格丽特用嘲讽的语气问苏菲：“ 是帕勒米尔把照顾小鸟的妙招传授给你的吗？”

“嗯，是的。她每次都像这样把小鸟裹起来。”苏菲老实交代。

“呵呵，那她养了很多只？”

 “没有！它们都死掉了，我们也想不通为什么。”

爱丽莎很是无语：“ 什么？你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小鸟裹在密不透风的布料和棉花里？不知道这样会把它们闷死？”

“真不知道。我还以为鸟类不需要呼吸呢。”

“唉！唉！唉！真服了您了！小姐，每一只小鸟都需要空气才能生存，如果没有，它们就会窒息而死。”

苏菲恍惚：“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

“好了，把小鸟交给我吧！”爱丽莎说，“你们都别管了，玛德莱娜，我来替您养这只小鸟！”

从那天起，爱丽莎就担负起了喂养知更鸟的任务。玛德莱娜悉心地帮着一起照料，更换鸟窝里的绒毛，清扫鸟笼子，给它做用鸡蛋、面包和牛奶混合成的鸟食……渐渐地，这只被她命名为咪咪的小鸟对她产生了依赖感。只要玛德莱娜一声召唤，咪咪就会飞过来，停在她的胳膊上，甚至陪她一起写作业。时间长了，知更鸟再也不愿离开小主人。鸟笼的门终日敞开着，可咪咪只有吃东西和睡觉时才会进去，剩下的时间里，它就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如果窗户开着，它也会飞到邻近的树上歇歇脚，但从来不会飞得更远。玛德莱娜一喊：“ 咪咪！咪咪！”它就会扑棱扑棱地飞回来，在她头顶或肩头站定，用小嘴轻轻啄她，就像是在亲吻小主人。

清晨的时候，玛德莱娜常常很早就被咪咪吵醒。它喜欢停在小主人肩膀上，伸长脖子，轻啄她的耳朵和嘴唇。

玛德莱娜迷迷糊糊地说：“ 走开，咪咪，让我睡觉。”小鸟乖乖飞回自己的笼子。可只过了一小会儿，玛德莱娜刚又睡着，咪咪就又过来站在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唱出悦耳的歌声。

“别吵了，咪咪，你好讨厌！”咪咪知趣地噤声，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最终换了个姿势，轻轻一跃，占领了玛德莱娜的鼻尖。

玛德莱娜再次被咪咪尖尖的小爪子扎醒，轻拍了它一下，嗔怪地说：“ 小淘气！你要再这样缠着我，从明天起，我就把你给关起来！”

可咪咪依旧我行我素，而玛德莱娜却总狠不下心关它禁闭。

直到有一天， 玛德莱娜敌不过瞌睡虫， 不知不觉睡着了。

德· 弗勒维尔夫人关切地问道：“ 怎么啦，玛德莱娜？今晚你看起来好疲惫的样子。”

 “妈妈，我确实很累，上下眼皮直打架！”

玛格丽特脱口而出：“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因为咪咪！”

罗斯布尔夫人疑惑地问：“ 一只小鸟怎么能让玛德莱娜犯困呢？玛格丽特，你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

“对不起啦，妈咪，您马上就会知道，我确实是经过一番思考的。当我们犯困的时候，是因为想睡觉，对不？”玛格丽特煞有介事地说。

罗斯布尔夫人笑了。“哦！有道理！你的推理至少可以比得上咪咪缜密啦！”

大家哄堂大笑。

“别着急笑话我呀，听我接着往下说嘛：当我们犯困的时候，是因为想睡觉——”大家笑得更开心了，玛格丽特不慌不忙，继续她的推理，“我们之所以想睡觉，是因为没有睡够；我们之所以没有睡够，肯定是被某事或者某人影响了；这个‘某人’就是咪咪——它每天一大清早就开始啄玛德莱娜的脸，或是对着她的耳朵啾啾叫，或是在她的脑袋上漫步。所以呀，咪咪是令玛德莱娜犯困的罪魁祸首。”

 “说得好，玛格丽特！”德· 弗勒维尔夫人说，“很棒的推理！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咪咪会这样？”

玛格丽特回答：“ 夫人，玛德莱娜不愿把咪咪关在鸟笼子里，她太宠爱它，对它太好了，受罪的是她自己。”

“小家伙，你说得没错，当我们溺爱一个人时，往往会把人给宠坏的！”德· 弗勒维尔夫人转向玛德莱娜，叮嘱道：“ 我的乖女儿，说真的，你再也不能纵容咪咪的坏习惯了。瞧你这几天，脸色如此苍白。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准得病！我建议你现在就去睡觉，并且今天晚上就把咪咪锁在鸟笼里，等你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再去把笼门打开。”

“嗯，妈妈，我这就去睡，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我会把咪咪锁起来的，只不过我怕明天早晨，它会冲我绝望地吱吱叫。”

德· 弗勒维尔夫人说：“ 呵呵，它想叫就让它叫吧！很快它就会适应的。”

玛德莱娜拥抱了妈妈、罗斯布尔夫人和朋友们，回卧室了。她小心地把鸟笼门推上，再固定住，然后立刻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咪咪想像以前一样去喊小主人起床，当它发现笼门是关着的时候，又急又气。它尝试用鸟嘴去拨开笼门，可这是徒劳的。咪咪生气了，一头撞在笼壁上，把自己给弄得生疼。它发出一串愤怒的啾鸣，把嘴埋进鸟食盒里狠狠啄了几下，把大麻籽和黍子弄得四散飞扬；接着，又把水洒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儿，玛德莱娜被咪咪愤怒的异动惊醒了，可她一翻身，又沉沉睡了过去，直到保姆来喊她起床。她从床上弹起来，急急忙忙去解放咪咪。小鸟气冲冲地呼啦一下飞出笼子，在玛德莱娜的脸蛋上重重啄了两口，仿佛是在报复她把自己关了那么久。

“啊！小坏蛋！”玛德莱娜喊道，“你还倒生气了！到这儿来，咪咪，赶紧到这里来嘛！”

咪咪站在一根棍子上，看起来气鼓鼓的，对小主人的召唤不予理睬。

“咪咪，听话呀！咪咪先生，快过来嘛！”

咪咪转过身去，在玛德莱娜摊开的手掌上留下一坨鸟屎。

“脏鸟！肮脏鬼！小坏蛋！等着，等着，看我怎么惩罚你，我们走着瞧！”玛德莱娜喊道，“爱丽莎，过来嘛，拜托拜托，帮我抓住咪咪，把它关禁闭！”

爱丽莎刚刚目睹了这一切，正为咪咪的赌气行为忍俊不禁。她抄起一把扫帚，把小鸟逼得气喘吁吁地躲进笼子里。玛德莱娜抓住机会，一把关上笼门，咪咪就这么被锁住了，越发地伤心和生气。

约莫两小时后，玛德莱娜和爱丽莎才把咪咪的恶劣行径讲给大家听，并且决定原谅它。四个女孩来到鸟笼前，打开笼门。可这下，咪咪反倒不屑于出来了。

“出来吧，咪咪！”卡米耶说，“做个乖孩子，别赌气啦！快像每天早晨一样，过来向我们问好！”

咪咪对刚才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动也不动。

“天哪！真是只坏鸟！”玛格丽特喊道。

苏菲感叹道：“ 唉！它怎么和以前的我似的：它在关禁闭的笼子里气呼呼，就像是我在忏悔室里发脾气；它想破坏东西，我当时把书和纸都撕了，还把羽毛笔摔坏了。真希望它也能和我一样改邪归正。咪咪！小咪咪！快点过来认错吧！”

 “它不愿过来？嗯哼，那么就让它自己待着吧！等它气消了，再原谅它不迟。”卡米耶建议。

大家打开窗户，咪咪看见窗外的绿树蓝天，再也坚持不住了。它欢快地冲出笼子，飞向花园中最高的一棵松树，歇息在树顶上。孩子们散步去了，留下咪咪尽情享受着自由的美好，等它自己萌生悔意。

当她们于一小时后返回时，咪咪仍旧在枝头跳跃、飞翔。玛德莱娜召唤它：“ 咪咪，我的小咪咪，要回家咯！过来吃面包吧！”

“吱！”咪咪回答，小脑袋做出嘲讽的样子。

“好好的，咪咪！赶紧听话，立刻回家！”

“吱吱！”咪咪飞入树丛。

“记仇的坏鸟！”苏菲气鼓鼓地说，“真该惩罚它一下了！”

“会的！”玛德莱娜回应她，“等它回家后，我还要再关它禁闭，不认错就再也不给出来了！”

苏菲问她：“ 可是，你觉得一只可怜的小鸟能怎么认错呢？”

“我想……当我把手伸进鸟笼里时，它过来轻轻地停在上面，有礼貌地啄我，而不是像今天早晨那样狠狠地啄。”

 “对！我支持你，玛德莱娜，”卡米耶说，“确实该给它上点紧箍咒，你之前太宠它了。”

于是，孩子们不再关注咪咪的动向，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写作业、做游戏、吃晚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天黑了，咪咪还没有回来。）这时，姑娘们不禁为咪咪的失踪担心起来，她们去花园和小树林中找了好几趟，大声呼唤它的名字，可咪咪既不答应，也没有出现。

玛德莱娜忧心忡忡：“ 可怜的咪咪，怕是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晕头转向，找不着回家的路了？”玛格丽特猜测道。

“哦！不，不可能！”卡米耶接过话头，“鸟类是从来不会迷路的，它们飞起来那么轻盈灵巧，从老远就可以望见家在哪里。”

“也许它还在赌气？”苏菲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的脾气可太臭了！”玛德莱娜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想让它在外面待上一夜，让它看看到底是睡在既有谷粒又有清水的暖和笼子里好，还是在潮湿的树林里没吃没喝游荡一夜舒服！”

苏菲叹息：“ 可怜的咪咪！坏坏的笨鸟！”

夜幕降临了。整整一个晚上，姑娘们都把失踪的小鸟挂在嘴边。

可直到很晚，她们都没能等到咪咪的出现，最后只好回家睡觉，并相约明天一早继续寻找。

睡前，玛德莱娜留下一句：“ 等它回来以后，一定会尝到再也不能到外面瞎逛的滋味！”

第二天，孩子们早早便整装待发了。罗斯布尔夫人带领她们踏上继续寻找咪咪之旅。大家焦急地高喊着咪咪的名字，跑遍了整片树林，可还是一无所获。一行人既难过又担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玛格丽特蹦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啦？”其他三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看呀！看呀！”玛格丽特声音中充满了惊恐，手指前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赫然可见地上一小堆凌乱的羽毛，旁边还有一个鸟头。大家都能认出，这正是不幸的咪咪。

“咪咪！咪咪！可怜的咪咪呀！”孩子们大喊，“你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被一只不知是秃鹫还是雀鹰的大鸟吃了！”

罗斯布尔夫人俯下身去，仔细地辨认地上小鸟的残骸：真的是咪咪，因为负气出走而惨遭横祸。

一片沉默。玛德莱娜哭了起来。孩子们收拾起咪咪的遗骸，准备让它入土为安，再为它搭建一座小小的坟墓。回到家后，罗斯布尔夫人通情达理地给姑娘们放了假，让她们去安葬咪咪。大家把咪咪的遗骸放进用布片和缎带包裹的小盒子里，在小花园里挖出一个坑，在盒子上下都撒上鲜花，埋进了坑里。接着，她们在工匠的帮助下，用几块方砖垒出一座小号的坟墓，再插上一块木板当作墓碑。墓志铭是几人中笔迹最漂亮的卡米耶写的：

咪咪长眠于此。它的可爱与优雅给小主人带来了无限欢乐，直到因赌气而遭遇不测的那一天。它的结局十分悲惨：被秃鹫吞噬。它的遗骸被伤心的主人埋葬于此，就此安息。

1856 年8 月20 日，于弗勒维尔庄园

这就是知更鸟咪咪的一生，享年三个月。

译后记（节选）

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Mignonne, allons voir si la rose...

小宝贝，让我们去看那玫瑰花……

译罢《小淑女》，抚卷遐思，龙沙的这句诗始终萦绕在心头脑海。16世纪的诗和18世纪的故事交相辉映，字里行间有一样的光芒在璀璨——清亮的眼神，清灵的女孩，清澈的心。

城堡，庄园，马车，藤蔓，在明明暗暗的林中小径闲庭信步，在哔哔剥剥的壁炉火前穿针引线，旧日欧式贵族生活图景伴随着一帧帧唯美的静物插图在我们眼前展开，雷诺阿调色盘里的风物也不过如此。要论令少女和“少女心”们心心念念的vintage复古风，没有一本书的感觉能比法国儿童文学创始人塞居尔夫人的这套粉红书系更足，因为这不是故作格调，而是与生俱来——血统高贵的伯爵夫人在摇曳温暖的烛光里，向承欢膝下的小孙孙、小孙女们回忆自己的童年。而我们，是一群幸运的旁听者，得以躲在时空的帘幕后面屏息倾听，同时通过左岸画家的妙笔插画，管窥两百多年前的恬淡光景和静好岁月。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并非没有苦难和阴影——生老病死、离合悲欢如阿波罗的战车从众人头顶经过，眼泪、谎言、暴力、争执也埋伏在暗夜森林里，冷不丁游荡进某颗脆弱的心。不过，回想起这一页页故事，印象中仍然满满都是美好和爱。

*                 *                 *

爱，在我理解，确实是本书的主题。母亲对女儿的疼爱（却非溺爱），儿童对长辈的敬爱，孩子对伙伴的友爱，位尊者对弱势者的关爱，正直者对公平纯洁的守护之爱……如果要给“爱”这个字加上注脚，我想，大概是：

信  任

在粉红书系里，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人很容易就相信别人。无论是大人对孩子，还是孩子对大人。真是个真善美的小世界。

当苏菲解释她真的没有偷喝菲西尼夫人的红酒时，尽管之前“劣迹斑斑”并且从表面上看似乎“证据确凿”，可小伙伴们还是无条件地相信了她。当菲西尼夫人嘲讽卡米耶偷吃梨子时，罗斯布尔夫人对卡米耶的诚实是那么地有信心，因此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确实是无辜的。她隐约意识到，卡米耶之所以保持缄默，是因为想保护谁——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信任既保护了勇敢说话的女孩，也保护了她想保护的那个人。这样良性的循环，会把孩子培养成有担当的人，而当孩子长成大人走入社会，会发现勇于担当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好品质，也是领袖气质的奠基石。

随着发展的洪流越来越急，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国与国、人与人之间警惕心多了一些，人情味少了一些，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逐渐丢失了对他人信任，巴比伦塔始终未建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代过去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已不太现实，甚至是太不现实。犹记得去年的一个冬夜，我开车路遇一位女士推着轮椅上的老奶奶，在坡道上艰难前行。下车助人是本能，但确实思忖了几秒——万一她们不相信我怎么办？万一她们觉得我有所图怎么办？还好，结果是令人温暖的。在偌大的城市，因为相互间的信任，我一路有说有笑地把她们送回了住处，而我和这一家人，也因此成为朋友，彼此问候牵挂。感谢信任。

信任给人安全感，让人感觉被保护。除了依托与交付，信任的另一层含义，是独立个体、独立人格之间的相互尊重。心理学家乔伊斯曾说，关于爱的最好证明就是信任。我出于爱与了解信任你，相信你的决定与判断，相信如果一些事情你没有说，那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而非刻意隐瞒；相信如果一些事情让人一时感觉意外唐突，那应该是在与自己不同的经历中，形成了自己的考虑与选择。更何况，君子和而不同，人与人之间，哪怕再亲密的关系，原本就非无界。人要是戳破间隔彼此的仅有一层气泡，或许双方都不太容易呼吸。

那么，我愿意选择相信，相信这世上的真心。

宽  宥

弗勒维尔夫人这样评价闯祸又赌气的苏菲：即使现在易躁易怒，触犯了上帝，可日后仍然可能变成很好的女孩。“我亲爱的孩子，悔过可以补偿很多事情”。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宽恕是一种高尚慈悲的品格，具有神奇的力量，顽劣如苏菲，也说“您的仁慈深深打动了我，我不奢求别的，只想请求得到您的宽恕”，从而陷入深深的反思与自省：“怎么，我竟然容忍自己被这么大的怒气控制？”

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太阳和风比赛谁可以让人脱去外套，寒风呼呼地吹，人把外衣裹得更紧了，而太阳暖洋洋地照，不一会儿，人就自然地脱掉外套，找地方乘凉去了。宽宥，就是这样一股以柔克刚的力量。爱丽莎形容情绪失控时的苏菲，“如果您能看看自己不久前发怒时的样子，说看上去像小恶魔都不夸张”。小恶魔其实更需要爱，能软化强撑坚硬的外壳的，只能是温煦的阳光，因此在继母怒骂暴打之下仍然一身是刺的小苏菲，能在弗勒维尔夫人的善言宽宥之下真心悔过。

宽恕在玛格丽特身上，是另外一种体现。在她与暴脾气苏菲的几次冲突中，剑拔弩张之际，或是战火小规模点燃时，小小年纪的她，竟然都能及时压制住恶意的苗头，原谅苏菲，主动道歉，平息将起未起的风波。而她心中的原生力量，是对别人感受的在意。“当我哪天犯错误时，想到妈妈会伤心，这样一定会立刻打住的”。同时，她也不想让心爱的卡米耶、玛德莱娜和苏菲难过。

这个道理我明白，且感同身受——情绪失控做了错事以后，真正能让一个人醍醐灌顶，发自肺腑追悔自责的，不是事情本身糟糕的后果，也不是自己即将面临的种种惩罚，而是他发现，在意的人，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