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写意(珍藏版散文精选集)

《文心写意（珍藏版散文精选集）》是一本散文集。汇编了台州35名作者的散文佳作。这些作品，或亲历，或回忆，或抒情，或写意；不敢说篇篇都是精品，但每篇都凝结着作者的汗水和心血。《文心写意（珍藏版散文精选集）》中的作品，大多已在国家刊物上正式发表，不少佳作荣获各种散文奖项，并屡屡被收进各种不同的文集，部分散文入编全国100所名校高考模拟试卷。

卢云芬，浙江省临海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100多万字散见于《小说选刊》、《江南》、《清明》、《安徽文学》、《黄河文学》、《文学报》、《文汇报》等报刊。出版作品集《回望古城》、《青苔》、《秘色黄昏》及长篇小说《乱红》等。散文《古城行吟》、《沙地桑鸟》等入选全国100所名校高考模拟试巷，入编《最优美的田园散文》、《最温馨的精品散文》及中学教学参考书《疯狂作文》。获2011年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征文大赛一等奖等。现在台州市财政局工作。任台州市文联兼职副主席。徐家骏，浙江台州人，1964年出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在“文学报”、“华夏散文”，“散文选刊”“辽宁散文”“深圳晚报”等报刊上发表散文，和小说多篇散文“我的Z次生命”获2011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小说“飘摇的文竹”获“小说选刊”第一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现任台州市冰心散文研究会秘书长，“台州少儿文苑”编辑。

第一辑 文心走笔
杯汝来前（外一篇）
家乡的“糕粘”（外二篇）
生而为竹（外二篇）
缓慢的力量（外四篇）
大师在哪里（外三篇）
越剧情缘（外二篇）
最后一个苦瓜

第二辑 流年碎影
手的记忆（外一篇）
清水塘背的栀子花
江畔人家
广福寺与我
乡村，乡村
小鱼儿，莲花灯
茶坑村人物

第三辑 情海微澜
古城行吟（外二篇）
往事琐记
姐妹仨
回家
一个人的梦想与行走（外二篇）
异乡人三题
探望外婆（外一篇）
岚子（外一篇）

第四辑 山水清音
情系山水
月牙泉的倒影
村庙
寻梦徽州
十六岁的雁荡
井冈红旗（外二篇）
通往幽暗的村庄（外二篇）

第五辑 心海片羽
那山那水那不曾被时光遗忘的静（外二篇）
水墨精神（外三篇）
瓷的幻影（外一篇）
渐行渐远的村庄（外二篇）
运河风语
吾心安处是故乡（外一篇）
独守阑珊（外一篇）
编后记：我的台州情结

不敢遗忘的角落
　　有人送我一摄影集子，题为《被遗弃的视角》。我翻了翻，全是形形色色的厕所照片，不禁哑然失笑。说真的，我早就想写写厕所了，可总是缺乏那么点胆识。看了这本影集，忽然就勇敢起来了。
　　其实吃喝拉撒，是每个活人的必修课程。“进口”和“出口”问题同等重要，绝对不敢厚此薄彼。台州民间有句狠话：“叫你吃得进拉不出！”这是对多拿多占、贪婪霸道的人的警告。还有一句似乎全国通用的咒语：“生个儿子没屁眼！”——够损吧？这跟“断子绝孙”也只是一步之遥了。所以，“吃得进拉不出”实在是非常恐怖的事。
　　要拉撒，必得要有承载体，那东西登不了大雅之堂，一般都只能蜷缩在角落里。最原始的是在地旮旯里挖个坑，人们就蹲在上面拉撒，我们姑称它为“蹲坑”。后来，为遮羞，也为挡风雨，人们在坑上面搭个茅草毡，便叫成“茅坑”；再后来把坑往深里、大里挖，放个缸承接粪水作肥料，就叫“粪缸”；再后来为了让妇女儿童安全舒适些，又在缸面上铺了盖板，搭个坐马，于是就叫做“板坑”了。
　　但粪缸和水缸一样，不是结实物件，遇上个恶作剧的或是跟主家有仇的，往里面扔块大石头，缸砸了，粪水淌了，整个村子都要臭上好几天。所以我们家乡都是“深挖池、死砌砖”的。那粪池一般有三米见方，三米深浅，内贴砖壁，蛎灰弥缝。后来流行了水泥，把粪池里里外外批上厚厚的一层水泥之后，就更加结实了。粪坑的四角立四根桩柱，上面架梁铺椽，盖上瓦片。这样的厕所外观像一座小屋，坑板高出地面一个台阶，所以还有“一步楼”的雅称。
　　有些农民把“一步楼”砌在路边，既提供了路人方便，也可多接纳些肥水，一举两得的好事。我们邻居阿三爸就是如此。“一步楼”也有揭掉多块“楼板”的时候，那就是淘粪的日子。
　　那一次，我12岁的叔叔和同年的阿三在揭掉“楼板”的阿三家厕所里解手，也不知怎么的，我叔叔扑通一声掉下去了。当时正值午饭时分，坑旁并无大人。阿三吓坏了，傻站在那里不敢动弹。这时阿三娘喊他吃饭，他回了家，接过他娘递过的饭，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直到吃完了饭，还呆头呆脑的。他娘问，你的魂叫鬼摄走了吗？阿三才慢吞吞地说：阿胜掉进我们家茅坑里了！阿三娘跳将起来冲出家门，大呼小叫着向村口的粪坑跑去。
　　我叔叔此时还在粪坑里扑腾呢！因为他会游泳，所以还没淹死；又因为粪池太陡太深，叔叔就是再大上12岁也无法爬上来。邻居们拿着锄头扁担，七手八脚地把我叔叔弄上来，可他的浑身上下全是大粪，耳朵里、鼻孔里还爬着蛆，奶奶把他拉到河边推入水中，洗了整整一个下午。
　　中国是个文明古国，厕所文化相当深厚。“拉撒”两字说法颇多，如解手、方便、如厕、净手、便旋、行清等等。从前的人住四合院，厕所设在院子东角，所以还有“登东”一说，“登”字对应“一步楼”，倒也十分贴切。我家的厕所就挖在院子的东角，我们每个清晨头件大事就是去“登东”。我上南京大学时，我们的古汉语老师说了“更衣”一词，我们就笑。一下课，美眉们三三两两婷婷袅袅，娇音媚好地互相招呼说：我们更衣去吧。现在随着旅游团出行，每到一个地方，导游小姐就招呼说：要唱歌的赶紧去唱，洗手间在那边……天啊，解手怎么又成了唱歌了？
　　据说元、明时期，学宫里都做了“出恭入敬”的木牌子，为的是严明纪律，要求学子认真学习，恭敬师长。每个教室里都配备这四字牌子，那模样有点像衙门大堂上“威武”和“肃静”。秋闱时，为杜绝串场作弊，有关部门规定，考生内急时，必须领取这种牌子才能如厕。考生们举着这牌去厕所，又举着这牌子回考场，那模样既严肃又滑稽。那以后，举子们就把上厕所称为“出恭”了。
　　既要出恭，必得拭秽。不管你多有钱有势，擦屁股总不能让人代劳。拭秽的材料，大多就地取材。我们家乡是水稻产区，家家户户的茅坑头都系着一捆干稻草，任人抽用。稻草入坑腐烂后，也是肥料。山里的农民，则用树叶、树皮和干柴草。有的山区盛产毛竹，有人把毛竹劈成竹片，拉完屎，用竹片一刮就万事大吉了。学校里的粪池里，全是字纸儿，纺织厂的粪池里，则全是废旧的棉团和纱球了。
　　我年轻时曾在北麂岛上“做”乌贼，那天，我挑着一担挖净内脏的墨鱼，走在晨曦中的海滩上，突然，一块小石子从我耳边擦过。我想，哪个小子大清早的就捣乱！抬眼一望，十多米外的滩涂上，一个男人正提着裤子站起身来。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用海滩上的卵石擦屁股的！
　　后来，我在山区的一家农械厂当“家属”。山区多树木，这家农械厂专门配备了个锯板车间，生意红火。而农械厂的工人们，全都用锯下来的木料边儿刮屁股。那个厕所根本看不见粪水，倒像个柴火仓库！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阵恐怖的尖叫声打破了沉寂。再听，就听到“定时炸弹有定时炸弹！”我和先生翻身起床，循声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学徒工哆哆嗦嗦地比划着，说厕所里有个定时炸弹！我跟着几名胆大的工人，小心翼翼地向着厕所跑去。一进门，果然就听到“滴答滴答”的钟摆声，拿手电一照，一个黄灿灿的东西，赫然躺在横七竖八的木条上！仔细一瞧，是个孤零零的挂钟机芯！人们拿来个铁钩，把那个机芯钩了上来，竟干干净净的，连点臭味也没有。后来查明，这是单位一个旧钟机芯，一个贪便宜的人拿了，想当废铜卖钱。后来他又怕了，趁着夜色把它扔到了茅坑里。谁知那死了的机器一扔却激活过来了！
　　厕所还是个聊天和休闲的去处。好媳妇一般都勤勉，舍不得把时间花在串门饶舌上；但每人都有喜悦和纠结要和人分享，偶尔在茅坑头相遇了，就抓紧时间闲扯一气，仿佛这时聊天才是天经地义的。我父亲则喜欢在厕所里看书，看入迷了，就不知时辰了，我母亲就说他“躲懒”——其实父亲是极其勤劳的。母亲会扯着喉咙调侃道：某某人啊，你掉进茅坑里出不来了吗？
　　遗传真是一门有趣的科学，我也爱在大解时看书，我儿子如此，我孙子也如此。在马桶上坐久了，腿就发麻，站起来要费好一会工夫，但是我们都心甘情愿。现在我常在儿子家玩，如果屋里突然静了下来，龙龙不见了，不用问，准在卫生间里呢，推门一看，小家伙坐在马桶上，捧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或者被什么故事逗得吃吃发笑呢。
　　我读过苏联威拉凯特林斯卡娅的长篇小说《勇敢》，这部书写的是苏联青年不畏艰辛和寒冷，穿越整个西伯利亚奔赴远东，在黑龙江畔建设共青城的故事。其中一位叫肯尼娅的姑娘出身贫寒，童年时和做清洁工的母亲一起住在公厕里。幼小的她看到来上厕所的有钱孩子漂亮的衣服和草帽，看到女人们在公厕里休息、补妆，她羡慕得要命，也自卑得要命。当时我百思不解，厕所里怎么能住人？有钱有闲的女人怎么能在这臭烘烘的“茅坑头”流连？
　　时代在前进，生活水平在提升。活到现在才算明白，原来厕所是可以一点都不臭甚至香喷喷的。
　　如今我晚上散步时，喜欢去小区附近的几个公厕转转，和住在里面的环卫工人聊聊天，看看她的电视机和炊具；她们一般都干干净净，自信自乐，这种态度让我也感到十分愉快。再看看大酒店里那些被称为卫生间、洗手间、盥洗室、化妆室的地方（请原谅我不知男同胞那边的情况），女人们在里面煲电话粥、谈生意经、扑香粉、涂口红，有谁会觉得丝毫的不妥呢？
　　很多人都有过找厕所的梦境，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即使找到了，那厕所不是脏得下不了脚，就是坑码摇摇欲坠，叫你怎么也不敢上去。报纸上、电视里，也经常爆出些关于厕所的新闻。有位63岁的大娘去银行办事，队伍很长，手续繁复，尿急的老人想借银行的厕所一用，被严阵以待的保安和工作人员无情地拦在外面，老人于是尿了裤子，羞愧难当。我想，这老妪以后是再也不敢到“贵行”存款了。最倒霉的要数一个18岁的农村姑娘。头一回到了上海，扑面而来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把她搞懵了，等她有了尿意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又腼腆，还不懂上海话，就不敢开口打听，膀胱却毫不留情地越来越鼓，她的心也越跳越快。最后，在商场购物者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那倒霉的尿液顺着裤管，哗啦啦热腾腾地淌了下来，这女孩羞坏了也吓坏了，回家后就得了忧郁症，而且情况越来越糟糕……
　　寄语城市的建设者们，多一点人文关怀，合理建造公共厕所。厕所外面多些醒目的标志；也建议对外营业单位的管理者们，对于那些尿急的顾客和过客，高抬贵手，让方便之所做到真正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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