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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


沧浪之水

作  者:阎真 著

出 版 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3年03月

定  价:26.00

I S B N :9787020035250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事业场小说  >  官场小说    

标  签:中长篇小说  军旅小说  当代小说  中国  小说  官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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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作者以娓娓而谈的文笔和行云流水般的故事,写出医学研究生池大为空怀壮志、无职无权的苦,时来运转、有名有利的难;在真切地展示他的人生旅程的同时,也把困扰他的人生难题一一解开。读者在不知不觉中被深深吸引,似在欣赏小说,又似在体验现实。

TOP作者简介

阎真,1957年生,湖南长沙人。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获湖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学位。现为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著有长篇小说《沧浪之水》、《曾在天涯》、理论著作《百年文学与后现代主义》和数十篇文艺理论学术论文以及随笔《精神的重叠》、《无人见证的牺牲》等。

TOP书摘

书摘
三年前,她读大学三年级时,一切都还是一帆风顺的,真可以说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指哪打哪。可从父亲死于车祸的那天开始,她的人生就轰毁了。打击在悲痛之余接踵而至。她在系里原来是很红的,突然就不那么红了。她自觉地调低了做人的姿态,可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冲动。省人事厅的副厅长是父亲的朋友,曾拍了胸脯包了她的分配的,去北京深圳都没问题,可毕业时再去找他就不行了。也不说不行,可就是解决不了问题。更令她痛心的是,原来的男朋友毕业后留了北京,知道她去不了北京,就分手了。她说:“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我哭了多少次啊,现实是如此现实,我不能不现实。我也是幻想过来的,都成了泡影,飘到天上去了。”说着勉强笑了一笑。不知为什么,我对她那沉痛的倾诉无动于衷,以前得到的太多了,太优越了,现在失去了就感到了撕裂般的疼痛。可是还有那么多人,比如三山坳的人,他们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习惯了在舞台中心扮演角色,稍稍寂寞一点就如此不甘心。
等她平静了一会儿,我说:“我对权力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她说:“什么都是慢慢来的,你不为我争口气,总该为自己争口气。小心连丁小槐都爬到你前面去了。”我说:“他爱爬他爬,我还得挺起腰像个人似的走,爬还没学会。今天才体会到这个爬字是如此生动。”我张开双手比划着爬的姿态。“不爬那能行吗?”她说,“刘主任病了让他来代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你倒不急!”我说:“想不到你一个女人对权力这么感兴趣,要不以后你弄个厅长部长干干,我也伴你点福。”她说:“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说:“原来江青她是个男人。”她嘻嘻笑了说:“一个女人找个男人,就是要找个精神支柱,找个靠山,他要是座山才能靠啊,一棵小树,哪靠得稳?”我说:“第一次体会到靠山这两个字如此神韵,古人造词真是了不得啊!”
通过董柳我悟出一个道理,一个人在他特别关注的事情上,由于情感还有利益的遮蔽,总会有盲点,使他不能客观地去认识事情,人就是有偏见,有了偏见就不可能有客观性,也不可能有自觉的公正。我用这种观点去看周围的人,发现同样是有效的一种观察方式。就说丁小槐吧,他走在马厅长身边时总是侧着身子,他自已肯定没意识到这种姿态有多么难看,而马厅长呢,也不会意识到身边人的这种姿态有什么不正常。想到马厅长我又想起了一连串的事。马厅长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又何等自信,可为什么也经常会犯糊涂呢?他一下楼,几个人抢着帮他开车门,他似乎浑然无觉。他自信到了偏执,别人的任何意见都听不进去,好几个有自己看法
的副厅长都被他弄走了,身边只留下一群唯唯诺诺的人,这群人随时可以露出狗的嘴脸,叫他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他经常说,让人家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到今天仍这样说,可谁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又能平安无事?我就是其中一个,只怪自己太相信大人物了。还有,他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本性使他最痛恨奴颜媚骨,但为什么他在奴颜媚骨的包围之中无动于衷?还有施厅长,他在位的时候定下的退休原则是六十岁一刀切,这把刀切了许多人,就是不切自己,六十三了还坚守在岗位上,省里宣布了他退休,他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世人都有一些生活原则,可又都本能地把自己当做这些原则的例外,原则的手电筒都是用来照别人的。自我是人性的盲点,人太爱自己,本能地从自我的立场去体验一切,评判一切,本能地排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人们对事情的态度总是由自己的情感和利益决定的,没有什么客观性可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赞成和反对,可那些缘故的依据又是什么?不论事情转了多少个弯,说到底那些缘故只能是自己。偏见无法依据逻辑来矫正,它本身就是一个逻辑起点,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能要求董柳客观地看一波吗?人有脑袋,可他的脑袋是由屁股决定的,屁股坐在哪里就说哪里的话,而且坚定不移坚如磐石。道理是假的,利益是真的。道理随着利益转,因此各有各的说法。小人物如此,大人物更是如此,不同
的只是小人物没有力量左右事情的方向。这么一想我对理性和公正失去了信心,甚至感到了恐怖。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小曼的眼神有点变了,我装作看不懂,心里有点不知所措。她说:“那也不一定。你以为我现在很幸福吗?”我说:“看上去还不错,要有的东西都有了吧。能活到这种境界,满世界也就那么几个人。”她说:“那也不一定。我和他倒是门当户对,凭着这一点走到一起来了。不然的话,我到今天的份上还要晚几年吧。可他们那些人吧,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道德感。他们从小就看穿了世界是怎么回事,世界是为他们安排的,有了钱,不够,又有了权,还不够,还要有女人,以及一切可以满足欲望的东西。他跟公司的女秘书有那么一手,我装糊涂都一年多了。这已经是第二个了,我生了女儿不久他就开始了。你相信我有这么好的忍性?我忍了,给我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吧。想一想能干的男人要他一辈子只跟一个女人,那不可能,换一个男人还是那么回事。世界对女人太残酷,我得认了。我不认了不装糊涂,揭开来吵翻了,反而给外面的女人机会了,她还要找上门来跟我竞争。罗雅芳就是在这种外公平竞争中出了局的,所以她这次聚会都没来。人家大学刚毕业,我女儿都六岁了,公平竞争?皇后都要忍了三宫六院,我还不算最倒霉的吧。想想他们也玩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我也就忍了。男人就这么回事,你让他为你改变,不可能。”她说着身子渐渐斜在沙发上,“我说我不幸福,你信不信?”我点点头说:“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她说:“他是个聪明人。”我说:“你装糊涂,他对你装出来的糊涂又装糊涂,这两个人不是天天演戏,怎么演得下去?”她说:“有什么演不下去,明天你见了匡开平,还是老同学嘛。”我叹气说:“别人碰到这些事不奇怪,可许小曼碰到这样的事,我就不服气,你是许小曼啊,当年是什么人物?”我竖起了大拇指,“什么人物?”她自嘲地笑一声说:“女人还能说当年?”说着手捋一捋头发,顺势往桌子上一搁,碰着了我的手,就慢慢地靠拢,握在一起,越握越紧。两人都不说话,我感到紧贴的掌心里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两下,非常清晰。我仔细去体会那颗小小心脏传递的情绪,心中掠过一丝柔情。怎么办?我是男人,我应该选择一个方向了。我紧张思索着,想到对面的人是许处长,不是当年的许小曼了,我平静下来,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表。许小曼马上松开手说:“我们走吧。”走到外面,她挥手叫了夜游的出租车,望也不望我说:“你妻子她真幸福,真幸福啊。”
一波在医院住了十七天,就出了院。
儿子出院后家里冷得像个冰窖。在医院的时候我和董柳还说说一波的病情,现在连这个话题也没有了。董柳沉默着,连儿子也沉默了许多,总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追随着大人的行动。岳母从董卉那边过来照看一波,她也沉默了许多,迟钝了许多。我嚷嚷着跟一波说话:“来来来,爸爸给你讲葫芦娃。”可当我的声音一停,就只剩下了一片空寂,显出了这种嚷嚷的做作。为了躲避这种空寂带来的压力,我吃过晚饭就跑到办公室去,把白天看过的报纸再看一遍,然后就那么坐着,一连几个小时。寂静中我感到有一只毒虫在噬咬着蚕食着我的心。我想象着那毒虫的形状,满身黏液像蛇一般滑腻,可又披着又硬又厚的甲,还有无数的小脚
在蠢蠢而动。
我从心里感谢冥冥之中的那个存在。说真的从一波的裤管剥下来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作好了会留下后遗症的心理准备。可居然没有留下多少疤痕,只是左边小腿上有硬币大的那么一
块皮肤没有恢复,看上去亮亮的,摸起来十分平滑。如果是夏天呢,如果开水倒在了脸上呢?真不敢想啊。厅里有些人问一波的病情,我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一边感叹着钱的重要性,却不涉及比钱更重要的权。开始还有其他办公室的人跑来听我说事情的前后,说顺口了我也忘了对谁说过对谁没说过,逢人就讲。有一天我讲的时候,旁边一个人过去说:“大为怎么跟祥林嫂一样,天天我真傻我真傻的。”我马上住了口,不再讲了。是的,我真傻。
我对董柳说:“这次是不幸中的万幸。”好一会儿她说:“万幸那你的意思是烫得好?别人的儿子擦破点皮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一波烫成这个样子还是万幸,他就比别人低那么多?”又说:“要低也不是一波他做儿子的低了,他哪点不如别人!”不管我从哪个方面扯出一个话头,都会被董柳冷冷地剪断。有什么事情必须要交流了,她就通过儿子来跟我说话:“爸爸洗碗!”“爸爸买豆腐回来!”晚上岳母带一波楼下睡了,我们就整夜地沉默着,用偶尔的叹息回答对方偶尔的叹息。
……

TOP 其它信息

装  帧:精装

页  数:487

版  次:2004年5月第1版

开  本:32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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