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

作者序言
十月
开学的第一天
我们的老师
不幸事件
卡拉布里亚的孩子
我的同窗好友
宽宏大量的品德
我的二年级女老师
在阁楼上
学校
帕多瓦的爱国少年(每月故事)
十一月
清扫烟筒的孩子
万灵节
我的朋友卡罗纳
烧炭工和绅士
我弟弟的女老师
我的母亲
我的同学科列帝
校长
士兵
纳利的保护人
班级第一名
伦巴第的小哨兵(每月故事)
穷人
十二月
小商人
虚荣心
头场雪
小泥瓦匠
雪球
女老师
一月
二月
三月
四月
五月
六月
七月
……

书摘
“你们中间有些人是她的学生，都知道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爱你们。很长时间以来，病魔就开始吞噬她的生命。如果不是为了挣几个钱而拼命工作的话，她是完全可以求医看病的，也是可能治好的。要是她请假休养一下，至少还能延长几个月的生命。然而她舍不得离开孩子们，情愿跟大家待到最后一天。星期六，也就是十七日晚上，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大家了，于是不得不跟孩子们做最后的告别。她谆谆告诫他们，再一一吻过他们，才哭着走开。今后谁也不会再见到她了。孩子们，你们要永远记住她啊!”

老师说完，走到我们中间，同学们个个站在课桌前，跟他热情握手，有的拉着他的手臂，难舍难分，有的抚摸他的衣角，很多人跟他拥抱亲吻。五十个人汇成一个声音齐声喊道：“老师，再见!谢谢老师!祝老师身体健康!永远记住我们!”
当老师离开班级时，我觉得他可能因为过于激动而心情格外沉重。同学们一窝蜂似的走出去，其他班级的同学也相继走出教室。学生和家长汇合成喧闹沸腾的人群，你推我拥，有的跟老师互道再见，有的相互祝愿，频频招手示意。帽子上插着红羽毛的女老师身旁有四五个孩子，还有二十个左右的孩子站在一边，把她围得水泄不通，简直使她喘不过气来。外号叫“小修女”的老师的帽子几乎被孩子们扯破了，他们把十几束鲜花插进她的黑衣纽扣孔里，塞进衣袋里。罗伯弟今天第一次扔掉拐杖走路，许多同学走上前去向他热烈祝贺。欢声笑语的告别声响成一片：
“新学年再见!”“十月二十日再见!”“万圣节再见!”

我的女老师说话算数。正当我跟母亲准备出门将一些衣物和床上用品送给《伽泽达日报》上刊登的一位穷苦女人时，她今天来到我家。我们有一年没有在我家接待这位女教师了。自然，她的来访受到我们全家真心实意地热情欢迎。
老师依然像原来的模样，身材娇小，帽子上套着一条绿色的纱巾，衣着简朴，也许由于没有时间打扮，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色似乎比去年苍老了一些，又多添了些白发，咳嗽个不停，母亲关切地问长问短：
“亲爱的老师，您的身体好吗?您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嗯，没什么问题!”老师回答，神色忧郁，但脸上挂着快乐的微笑。
“您讲话太多了!声音又太大了!您为孩子们的事到处奔波，太劳您的神了!”母亲说。
真的，我们在课堂上总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我记得上课时，她为了叫我们专心听讲，总是站着讲课，循循诱导，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
我确信她是要来的。因为她从不会忘记自己的学生，即使过了好多年，她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月考过后，她常常去找校长，问一问他们得了多少分，有时还在校门口等他们，查看一下他们的作业本，看有没有进步。她的学生有的已上了高中，像大人一样穿着长裤子，戴着手表，还照样来学校看她。她今天就是带领学生参观了美术馆后，风尘仆仆赶来看我的。她数年如一日，每逢星期四都带领学生去参观博物馆，并且滔滔不绝地讲解每一件展品。可怜的老师啊!她越来越瘦了!但一直朝气蓬勃，谈起学校的事情又是满怀激情。
老师还想看一看两年前我生病时睡过的那张床。那时，老师常常来看我，现在我弟弟睡在那张床上。老师看了一会儿那张床，没有说一句话，就准备跟我们告辞了，因为她还得赶快去看望她班里一个正在生病的孩子。他是鞍具店老板的儿子，正在家里出风疹，卧床不起。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她去批改，每天晚上都得工作到深更半夜。另外，下午上完课，她还得马不停蹄地去给一个女店主上算术课，当家庭教师!
老师边走边一个劲儿地问我：
“恩利科，你还爱你的老师吗?你现在会解难题吗?你能写长作文吗?”
到了楼梯口，老师吻了吻我，又嘱咐我一句：
“恩利科，千万别忘记我哟!”
啊，我的可敬可爱的老师!我会永远，永远地记住您的!我成了大人，也不会忘记您的!我会到学校去看望您的!将来，每当我路过一座学校，听到一个老师的声音，我好像就听到是您的声音，使我回忆起跟您学习两年的情景来。在那两年中，我从您那里学到许多许多的东西。您尽管有病在身，劳累不堪，对我们总是循循善诱，关怀备至。假如有的孩子写字的姿势有毛病，您就为他伤心难过；当监考老师提问我们时，您总是焦急不安；当我们个个始终品学兼优时，您是那样地喜气洋洋，像温柔慈爱的母亲那样对待我们。
我亲爱的老师啊，我将永远记住您!
德罗西朗读纪念国王的悼词时，只有一个人在那里笑，那就是弗朗蒂。
我特别讨厌像他这样的人，他是个心狠手毒的家伙。比如，凡是遇到有的家长来学校呵斥孩子时，他就兴风作浪，开心得了不得，别人哭了，他就乐呵呵地笑。他在卡罗纳面前胆小如鼠，可见了小泥瓦匠，故意欺负这个瘦小的孩子，往往追着殴打，无理纠缠一只胳膊残疾的科罗西，拿大家都尊敬的波列科西等开心，对救一个小孩而自己拄着拐杖走路的三年级学生罗伯弟冷嘲热讽。他总是向比他弱小的孩子寻衅闹事，胡搅蛮缠。跟别人打架时，他野兽般地残忍，非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才肯罢休。他那低低的额头给人一种厌恶和望而生畏的感觉，他那混浊的目光隐藏在油布帽舌头下面，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他什么都不怕，甚至当面耻笑老师。他偷窃能够偷到的一切东西，偷了还厚着脸皮死不承认。他总是跟别人大吵大闹。他把别针带到教室专扎周围的同学，把自己和别人大衣上的纽扣扯下来玩。他的书包、作业本和书籍皱巴巴的，面目全非，肮脏破烂不堪；标尺弄成了锯齿形，钢笔上满是牙咬的痕迹，指甲啃得像被老鼠咬的一样参差不齐，衣服油渍斑斑，上面满是跟别人打架时被撕破的口子。
他母亲为他忧心如焚而得了病，他父亲曾三次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他母亲也偶尔来学校了解情况，但总是哭着回去。他仇恨学校、同学和老师。老师有几次佯装没看见他那无赖的行为，可他越发猖狂了。老师想方设法要把他引向正道，可他偏偏不买这个帐，照样我行我素，还捉弄老师。老师狠狠批评他时，他两手捂住脸，好像在哭，事实上是在暗笑。学校曾勒令他三天不准到校，可他回来时，比以前更加狡猾更加傲慢了。
有一天，德罗西对他说：
“你该收场了，你没看见老师是多么难过吗?”
他不但不听，反而用威胁的口吻说：
“我要用一个钉子扎破你的肚皮!”
今天上午，弗朗蒂终于像一条狗似的被学校赶出去了。
正当老师把每月的故事《撒丁岛的少年鼓手》的草稿交给卡罗纳抄写时，弗朗蒂扔到地上一支爆竹，刹那间，轰隆一声，爆竹像一声枪响似的在教室里爆炸了。震耳欲聋的响声使大家惊恐失色，老师猛地站起来大声嚷道：
“弗朗蒂，出去!”
“不是我!”弗朗蒂笑嘻嘻地回答。
“出去!”老师又说了一句。
“我不出去!”弗朗蒂回答。
老师发火了，一个箭步扑向弗朗蒂，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弗朗蒂拼命挣扎，但毫无用处，老师强行把他拖出去，又连推带搡地把他带到校长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老师一个人回来了。他走上讲台，坐到椅子上，两手抱头，气喘吁吁，一副疲倦和痛苦的样子。不管谁看到他那个模样，都会难过的。
“我当了三十年的老师，也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老师一边摇头一边伤心地说。
大家屏息静听老师的话。老师气得手发抖，额头的皱纹犁沟般地笔直，好似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可怜的老师!大家都为老师伤心难过。德罗西霍地站起来说：
“老师，别太伤心难过了，我们大家都很爱戴您。”
老师听了，心情稍微平静一点儿，对大家说：
“孩子们，我们上课吧。”
这是春天里最美丽的一个早晨。从学校的窗口可看见蔚蓝色的天空，公园里的树木抽出了嫩芽，绿油油的草地散发出清新的气息；窗台上摆满了鲜花，窗户上悬吊着花篮。我们的老师从没笑过，总是板起严肃的面孔，可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连额头上那一条笔直的皱纹也几乎看不出来了。老师在黑板上讲解习题时，还不忘记跟我们开玩笑。可以看出，老师呼吸到窗外花园里的清新空气，闻到泥土和树叶的浓郁芳香，像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又如同在乡间漫步那样悠然自得!
老师讲课时，我们听到附近街道上铁匠在铁砧上丁丁当当的锤打声，对面房子里女人哄婴儿睡觉时的摇篮曲，远处车尔纳亚军营里的号角声。好像今天大家都特别高兴似的，连斯达尔迪也笑逐颜开了。就在这时候，铁匠打得更响了，女人的歌声一阵高过一阵，老师停下课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然后他望了一下窗外，语气缓慢地说：
“天空在微笑，母亲在歌唱，老实正直的人在劳动，孩子们在学习……真是美不胜收啊!”
放学从教室出来时，大家就像鸟儿一样欢欣跳跃。他们排着队，咯噔咯噔地迈着强有力的步伐，放声歌唱，好像四天的假期就要到来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