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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那么伤


梧桐那么伤

作  者:乐小米 著

出 版 社:新世界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07月

定  价:25.00

I S B N :9787510430930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生活小说  >  情感小说    

标  签:爱情/情感  青春文学  大陆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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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莫春:
这个吻,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疼痛如铁烙!绝望如裂帛!

纪戎歌:
世界上永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只是,某些原因,你不能明白,我没有坦白。
或者是遇见时,恰好你笑了,或者是你皱眉了。
所以,我爱了。
所以,我来了。

姚麦乐:
这个年代,不要轻易去说爱。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

黄小诗: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暗处,都盘着一条自己也无法觉察的毒蛇。有的人心中的毒蛇永远的睡着了,而有些人心中的蛇突然惊醒了,吐着鲜红的芯子,击中了那些或许自己都不想伤害的人。


惨遭家庭变故的莫春、莫帆姐弟相依为命,却接连遇见温文尔雅的白楚、深情莫测的纪戎歌,还有莫春记忆中的天神少年,这些人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设计?被篡改的命运轨迹,该由谁来救赎?


随书赠品《梧桐许愿树》——史上最浪漫表白季。
给自己一个机会,翻开它,
里面或许有你红着脸写给TA的懵懂傻话,
或许意外发现某人对你心心念念,牵挂已久,
亲爱的,相信我,
如此年轻的季节里,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瞬间。

TOP作者简介

乐小米
青春文学一线畅销大神,
校园杂志王牌写手,被媒体誉为“残酷青春代言人”、“眼泪女王”。
2006年携首部长篇作品《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惊艳出道,征服数百万疯狂“米饭”。

已出版作品:
《青城》
《青城Ⅱ》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1》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2》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3》
《苍耳》
《梧桐那么伤》
《天已微凉》
《美人如玉剑如虹》
《谁教白马踏梦船》

乐小米blog: http://blog.sina.com.cn/lejiaxiaomi
乐小米新浪微博:http://weibo.com/lexiaomi001
乐小米腾讯微博:http://t.qq.com/lexiaomi001

TOP目录

引子· 001
2005年5月5日,遗失的“巴依老爷”,以及那些伤痛的碎片。
Chapter one· 010
就如同那个古老的传言,如果,将你的名字埋在梧桐之下……
Chapter two· 033
有些时候,路有些长,梦有些远,但是,路的尽头,梦的远处,有你出现……
Chapter three· 059
亲爱的麦乐,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永永、远远……
Chapter four· 093
世界上唯独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它总在你最没提防时,暴露你的欢喜忧愁。
Chapter five· 111
我是人间,你便是我的四月天,我是漂泊的船,你便是我的帆。
Chapter six· 123
我不会跟你要星星,也不会跟你要月亮,我只想要你知道,我喜欢你。
Chapter seven· 147
夏天在这里转弯,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Chapter eight· 197
那些你永远不知道的,那些我没有告诉你的。
番外  如果云知道· 209
后记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234

TOP书摘

 第一章
就如同那个古老的传言
如果
将你的名字埋在梧桐之下
是不是就能期待幸福出现?
 
一、麦乐、莫春以及“那些小时候的迷信”
麦乐说,莫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曾迷信过那么多东西啊?比如,一只猫会有九条命;比如,吃泡泡糖时咽下去,肠子会被黏结起来;再比如,小孩子撒谎会被大灰狼拖去吃掉;更离谱的是,我们还相信大人所说的,我们是他们从山沟啊、马路上捡回来的,或者是用玉米饼子、馒头换回家的。
麦乐说这话时,脑袋埋在针织毛衫大大的衣领里,白皙的脖子缩得很短,她手里拿着银色调羹,不停调着眼前的咖啡,香气袅袅,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她并不看我,只是,自顾自的说,莫春,你看,我们多傻!为此,我还特意将表姐家那只老猫从三楼扔下,结果,猫没摔死,我差点被表姐给掐死;还有泡泡糖,你说,我们小时候,物质多贫乏,怎么会舍得将泡泡糖吐掉啊,不都吞下肚子了么?可也不见得谁的肠子被黏结?大灰狼的故事吓得我说了那么多年实话,现在才发现,其实说实话,才会被大灰狼拖去吃掉。比如那天,在畅乐园KTV,我喝了酒,舌头大,对着那个马脸的邱总说,你长得真像骆驼啊。结果,我的脸就立刻被那帮人打得肿成了驼峰……
麦乐的意思我懂,她是说,我们年少时有很多真理都被长大后的实践颠覆了。
比方说,高中时,我和麦乐挤破脑袋拼命学习,三更灯火五更鸡,终于在千军万马中奔过独木桥,奔进象牙塔,“天之骄子”的称号没戴多久,朝廷下了文件,将我们划成“普通劳动者”。想到坚挺的人民币堆出的这四年大学之后,姚麦乐同学将继续光荣的在酒吧里做驻唱,而我也将无尚荣耀的处于失业状态中,偶尔给那个叫白楚的漂亮男子打打零工,心理就抽搐。虽然,这个美好的男子令我不胜向往之,花痴之,癫狂之;最后不胜抓狂之——他竟然无视我的千般美好,与那个叫溪蓝的整日病歪歪的小美人双栖双飞了。
麦乐说,莫春,早知道,我小时候,就多摔几次猫,早日破除“迷信”思想对我的戕害,我现在该是盖茨第二了!
麦乐总这么大舌头,喝酒会大舌头,喝咖啡也会大舌头。就连课堂上睡觉,也会睡成大舌头。有一次马哲课堂,她睡得天昏地暗后,猛然爬起,问教马哲的女老师:老师,咱们这个邓论什么时候考?
那堂课,马哲女老师很生气,因为她太年轻,所以,一直对下面的麦乐翻白眼,无知者无畏的麦乐就同她对着翻。麦乐私语,不就问错名字了么?我难得来听课,马哲也是共产,邓论也是共产,难道共产还要分你我?这老师,该被通报!煽动反革命思想么这不是?早知道,我就不这么“迷信”的考大学了,受这样的白眼,这样的气。
那节课,麦乐越说越气,然后,就扯起我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
走出门后,姚麦乐呲着她的两颗晶莹如玉的小虎牙对我笑,莫春,刚才是不是很帅?唉,其实我心也挺虚的。不过,这肆无忌惮的感觉,就一个字,爽啊!
确实很爽!打那之后,我这个无辜少女便与麦乐为伍,加入了全国高等学府那支硕大的逃课队伍中,时不时同姚麦乐坐在某个咖啡屋的雅座上,谈谈“小时候那些迷信”对我们的戕害。
麦乐最后停止了调弄咖啡,将小小的脑袋从大大的针织衫里挣脱出来,很是激情澎湃的和我讨论黄小诗她那个彪悍的后妈。
黄小诗的后妈,自打她嫁给黄小诗他爸这两年来,我和麦乐一直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一方面,黄小诗不敢再将我和麦乐带回家;另一方面,我和麦乐确实不愿意看到黄小诗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对着她后妈唯唯诺诺的模样。
当然了,像我和麦乐这么具有正义感的人,是不可能没有想过替黄小诗惩治一下她这位彪悍的后母的。只是,诡异得很,命运注定我们三个人无法在地球上相遇。
第一次打算惩治黄小诗的后妈,是在两年前,黄小诗身上第一次出现了青紫的伤痕。当时,我和麦乐趁着自习课偷偷的躲在校园的小超市里面吃冰棒。现在想想,自习课躲在小超市里吃零食,应该算是我们艰苦而乏味的高中生活里面的一种乐趣吧。
当这种乐趣对面成了黄小诗身上那些伤痕时,麦乐像只将要爆裂的气球一样,刷——从小凳子上跳起来,她说,莫春,你看咱们黄小诗都被那只母猴子欺负成这样了,咱俩不能再在这里装孙子了,一定要让那母猴子知道咱们黄小诗是有后台的!
麦乐的话,对于我来说,一般都是真理。就好比我的话,对于麦乐来说,就是天条一样。所以,当时我也无比的激昂,不顾黄小诗的反对,就加入了麦乐的“惩治母猴敢死队”。
当天下午,我们逃了晚自习的课,潜伏在黄小诗家的楼道里,打算在她后妈下班开门的时候,我们两个将她用塑料袋套住脑袋,狠狠揍一顿。
结果,当时有人出现在黄小诗家门口时,我和麦乐就像两只大狒狒一样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地用红塑料袋将来者的脑袋套住,就开始狂虐不已。一边擂拳头一边吼,你再动黄小诗一指头,我们就将你送回老家!
直到黄小诗家的门开了,一中年妇女脸上涂着厚厚的海底泥,人鬼不分的出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和麦乐才发现,自己可能祸害错了人。所以,像两只兔子一样疯跑下楼道。当时,正好有人在上楼梯,也被我和麦乐给撞倒滚了几层阶梯,麦乐还顺势踩了两脚,只听那人鬼哭狼嚎一样大叫。我本来是想停下拉这个无辜的人起来的,但是被麦乐扯着胳膊就给拎走了。她说,莫春,这个时候,不是你学雷锋的时候!
隔天,黄小诗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她们小区居委会负责发放计生用品的一老太太,被两个歹徒捶击在地,好一顿祸害。老太太被送回家,清醒后,大哭不已。说到这里,黄小诗的脸微微一红。
我和麦乐故作镇静的问,她哭什么啊?
黄小诗很小声的在我们耳边说,那老太太素来耳朵不好用的,但是心比谁的都亮。老太太大哭,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都不知道这世道这么恶劣。居然还有人打劫她,只为了打劫避孕套!
我和麦乐的脖子都僵直了。麦乐很不屑的低声说,我们俩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我捏了麦乐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讲话,让黄小诗听出什么来。
好在黄小诗并没有在意麦乐的话,只是继续说道,喏,这是老太太说的。她身上也就这计生用品啊。
我突然很想问问,那个被麦乐踩了的人,是怎么一种境况了。但是黄小诗一直没有提这个消息,我也只好将这个疑问给生生地憋回嘴巴里了。
中午,我和麦乐借口外出洗澡,去班主任那里请假。其实,我们是偷着去上网。
那个时候,麦乐神奇的网恋了。
正当她在键盘上翻飞着五指,乐不可支的进行着她那如花似玉的早恋的时候,QQ里弹出了一条新闻,说是XX省XX市XX 小区一对小情侣,一时欲火焚身,在楼道里打劫了一正在往各家各户发送计生用品的老太太,劫持走了一只避孕套。
当然,XX小区就是黄小诗家所在的小区啦,那俩被说做“欲火焚身”的情侣,应该就是指我和麦乐了。
我看看麦乐那俏丽的小短发,心想,莫不是昨天夜太黑,麦乐被当成了男生?
坐在我旁边的麦乐也被这条“劫持一只避孕套”的QQ新闻给震撼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然后又看看我那一头女性性别鲜明的长发,极其不满地说,好歹姐姐我也是发育良好的一少女啊,不像莫春你这么空“前”绝“后”,怎么能被看成是男人呢?
我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指了指电脑屏幕,对麦乐说,呀,你看,这消息还说,这对“年轻男女”劫持了一只避孕套后还将一少年给撞出了粉碎性骨折哎。
麦乐看到这里,小脸蛋变得有些黑,闷着声息,隔了一小会儿,她才轻轻的问我,她说,莫春,你看,我是不是把那个小孩给害惨了,万一他留下什么后遗症什么的,是不是这一辈子就残疾了呀?
我很诚实的点点头,我说,黄小诗怎么就没有报告给咱这个事情呢?不过,麦乐,要是你良心过意不去的话,我建议你去黄小诗家那栋楼去看看,给那个少年付上昂贵的医疗费,如果他残疾了的话,你就卖身给他做童养媳。然后,办完这一切,咱俩再到警察局自首,交代咱俩是如何的欲火焚身,打劫了那个老太太,劫持走了那只避孕套。再然后,咱俩上报纸头条,上电视新闻,上少年犯心理访谈……
我的这一番无心的话,居然把麦乐刚刚不容易萌生的良心给掐灭了。麦乐说,算了吧,我估计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重量吧,那小子养几天,估计也就好起来了。
从这次“教育”黄小诗的后妈不成之后,麦乐和我再也没有去过黄小诗那个小区。估计麦乐是惧怕被那个让自己给踩成粉碎性骨折的少年给认出来;而我,却害怕遇见那个发放计生用品的老太太。劫持一只避孕套这么彪悍的罪名,我担当一次就可以了,担当多了,我这个花季少女会心理变态的。
由于再也没有去过黄小诗家所在的那个小区,所以,黄小诗的后妈,在我和麦乐的眼里,一直就是个谜样诡异的人物。我们对于她最清晰的记忆,也不过是那天晚上满脸涂着海底泥时的样子,我们都辨认不出她的五官具体是什么型号的。后来,也不愿意在黄小诗面前提及这个女人,因为一提她的后妈,黄小诗的眼泪就流得特别顺畅。
或者,有些人会觉得我和麦乐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儿”,没有能坚持将黄小诗那个恶毒的后妈给惩治了。但是,有一点,我们都需要想到的是,如果我和麦乐真的对黄小诗的后妈下了毒拳,那么她这种心无善念的女人,必然会将自己的不快再次迁怒到黄小诗身上。除非我和麦乐目无法纪的将此女人给打死,才会没有这循环的报应轮到黄小诗身上。
而我和麦乐这样的花季少女,虽然具有稍微的暴力倾向,但是绝对不会暴戾到这种程度的。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与麦乐为了保护黄小诗而造就的暴力高中时代时,刚刚还在热火朝天的同我探讨黄小诗那彪悍后母的麦乐同学玉手一伸,将咖啡杯哐当放在桌子上,两眼放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说,莫春啊。我终于想起了,小时候,确实有过一个“迷信”说法很对,没有戕害过我们的思想。
我好奇地看着她。她正在兴奋地手舞足蹈,跟抢银行大获成功一样开心。
麦乐说,小时候,他们说,后妈都不是好人,会虐待小孩。现在,从黄小诗身上看来,这个小时候的“迷信”说法绝对是一等一的对!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道,哎呀,莫春,你说,这要是将来,白楚娶了溪蓝,然后生了个娃儿,多病多灾的溪蓝要是死掉了,白楚再娶了你做续弦的话,你可就是一等一的做后妈的料啊!
麦乐的话,让我一时气短。好歹我也是刚入大学一年级的水果类女生,水灵灵的,还没开始花前月下恋爱一把,就成了别人的后妈了?真不知道麦乐的思维跳跃性怎么就这么大呢?
 
二、白或者楚,都是我喜欢的字;而它们成了你的名字。
后来,我将自己与麦乐在咖啡店里关于“儿时迷信”这个话题的讨论,告诉了白楚。当然,我没有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据麦乐说,我极有可能成为你三五年后将要降落人间的儿子或者女儿的后妈。
白楚只是象征性的应了一声哦,就埋在他的画稿中,不抬头。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在思虑着画稿的调色。额角浓黑细密的发线,如同春日绵绵长青藤一般,缠缠绕绕、绕绕缠缠,纠结进我视线,生着绒细的根、长着柔绿的叶。我喜欢看男生工作时的样子,更喜欢看白楚工作时的样子。
他拿画笔的手纤长漂亮,指甲修剪得圆润而干净,令我这样的女孩子都会心存嫉妒。
麦乐说我心态不成熟,孩子气,她说,莫春,一男人的手还能怎么漂亮?再漂亮、再纤长,它也抵不过一个猪蹄膀!猪蹄能充饥,那男人的手能充饥么?
麦乐说过很多哲理的话,唯独这次不够哲理。白楚是这个城市的新贵才子,那双纤长的手画出的画,可以为他身边的女孩换得无数猪蹄膀。有了这次想象之后,我更加热爱白楚那双漂亮的手了,他总让我看到无数的猪蹄膀,填补了我的“饥饿感”。
沉浸在画中的白楚没留意,我两只绿油油的眼睛正满是饥饿的看着他漂亮纤长的手指出神,半天后,他才记起眼前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晃荡,遂抬头,看了看我,说,莫春,你和那个麦乐,小时候受的什么教育啊?我怎么就没觉得自己被那些所谓的迷信缠住脚呢?
白楚说完,将新画搁在桌子上,伸伸懒腰,没等我回答,他兀自看看表,皱眉,问我,莫春,你怎么这个时间到我的画室呢?我好像没让你来吧?你今天没课吗?
白楚的话,有时蛮让人难受。其实,我也只不过闲来无事,从学校里溜跶、溜跶溜跶就溜跶到他的画室里。
白楚这样处于人生得意状态的人,自然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或者,他一生都这么顺利,这些繁琐的事情对于他,没有可笑之处。
所以,那天,我给白楚倒了满满一杯白水之后,就落落的离开了。
我离开的时候,白楚正盯着窗外出神,杯子里的袅袅热气升腾在空中,漫浸着他微长而浓密的睫毛和浓浓的眉毛。
其实那天,我恰好是鼓足了几分勇气,想同他说一个掺着玩笑的事实。那就是,我小时候也迷信过,迷信过一种叫做梧桐的树。小的时候,奶奶曾告诉我,梧桐树是凤凰神鸟惟一栖息的地方,所以,将你念的人,想的事和物写在纸上,埋在梧桐树下,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
我曾在梧桐树下埋过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于远方,一个是白楚。
于远方是我父亲,白楚是我喜欢的男子。
八岁时,我埋下于远方的名字,我就一直在梧桐树下等待着这个曾给了我无数次温暖、却又不辞而别的男子,回家。
十五岁时,我奔跑出城市,在一个那样偏远的地方,找到一棵梧桐树,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心跳着,埋下了白楚的名字。
是的,白和楚,都是我喜欢的字。很久之前,语文老师就告诉过我们,汉字充满了温度和颜色。所以,白和楚,就承载了我那个年龄关于年轻男子、翩翩佳公子的所有遐想,譬如,白云飞、楚留香。
而,白楚却是这样的恰好,恰好成了你的名字。
我又是这样恰好,恰好将生活同遐想混淆。懵懂的年纪中懵懂的感觉白楚是老天扔下来给我的。
麦乐说我是白痴。
可是,怎么办呢?恰好,就这样恰好,我遇到的这个男子,他的名字恰好有我心跳的温度和脸红的颜色。
当然,后来,因为溪蓝的出现,我就不再那么白痴的在梧桐树下埋我想念的人的名字了,我将纸条上写上金子银子元宝人民币美元英镑,希望自己的发财梦能够实现。
即使是溪蓝出现了,可我还是惦记着白楚,惦记着他对我笑的时候,眼底曾经有的满满的温柔和光亮。他那双漂亮的手,除了会画出漂亮的画,还会做天下最美味的鸡汤。当然,这种美味的鸡汤,我只尝过一次,还是我发烧感冒的时候。
年岁已经很久了的样子,我还是记的。当时的白楚带着一身雪花进门,眉梢上也挂着白白的一片,眼睛里是一片蔚蓝的颜色,漂亮的手中拎着一只很肥的小公鸡。
当时奶奶在家,但是白楚执意要亲自下厨房。所以,在这栋暗黑的楼房中,我斜靠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
奶奶知道,我在跟着一个年轻的画家学画画。但是,她没想到这个画家是这么年轻,这么好看。于是,一贯热心肠的奶奶凑到我面前,问道,这小伙子多大了啊?还没媳妇吧?没媳妇的话,我给他找几个吧?
我当时虽然发烧,但是好在没有被烧糊涂了。如果被烧糊涂了的话,我一定跟奶奶说,你甭给他介绍了,等我长大了,你把我嫁给他吧!
后来,因为害怕奶奶真的要给白楚找女朋友,我再也没有让白楚来我家。当然,这其中更有一个小女孩不为人知的小小的自尊和虚荣在里面——我实在不愿意让这个那么矜贵的男子看到这样破旧的楼栋,这样狭小的家。
那天的鸡汤真的很美味,白楚很细心的将小公鸡剁得极其细碎,笑,说这样方便入味。当时,我一直盯着他纤长的手指发呆,他很温柔的一勺一勺的吹冷,一勺一勺的放到我的嘴边。然后,淡淡的跟我说着一些画室里有趣的小事情。最后,他略略心疼地口气,埋怨,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大冬天,为什么往水里钻呢?
我又不是傻瓜,没事的话,我当然不会往水里钻了。我当时也是见义勇为,发扬风格而已。要说起我掉进水里这事,也得由我弟弟莫帆的好朋友胡为乐说起。
胡为乐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型性格,严重的精神分裂。从他十三岁从美国回来,出现在我视线里开始,我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这个特点。他第一次跟着莫帆到我家,看着在一边给小狗贝勒和太子喂食的我,对莫帆说,这姑娘是你姐啊?怎么有点大小眼,长短腿呢,好像还是招风耳。
当时,我可只有十五岁啊,生活中刚刚出现了一个叫白楚的男子,正是我爱美心盛的时期。你想,有人这么诋毁我,我能不生气吗?
我一生气,就拎着狗盆,冲他摔打过去。吓得胡为乐倒退出门,一脚踩空,顺着楼梯滚了三圈,跌得几乎都不能动弹了。
当时,他安静的躺在那里,等待莫帆到楼下把他扶起,也等待着我惊慌失措的下去跟他认错。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都跌成了那个样子,我也不放过他。我直接从楼梯上蹦了下去,又跺了他两脚。而他的好兄弟,莫帆也只有在一旁看的份儿,不敢上前劝我。
也就是从那天起,胡为乐对我产生了敬畏之心,他见过凶悍的女生,但是没见过像我这么凶悍的。所以,从此,对我说话,嘴巴也老实了不少。
说到白楚埋怨我的冬天落水,也是因为胡为乐的“没事找抽”。他十四岁开始长胡须了,于是,在路上顺便调戏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她们嘴巴上也长胡须,说她们是典型的内分泌失衡。你想啊,现在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厉害到家的主儿。于是,那些厉害到家的主儿们,合力将胡为乐推到了路边的湖里。
而我,恰好从那里经过。
胡为乐不会游泳啊,更巧的是那群小姑娘也不会游泳,更更巧的是,我也不会游泳啊。但是,倒霉就倒霉在我天生热心肠,这一点,随我奶奶。于是,我的心肠一热,也就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的事实了。直接从自行车上蹦下来,蹦到了湖里。
湖水那个冰冷啊,比肯德基里的冰可乐还冰冷啊。
正在一边热烈挣扎的胡为乐一看我这么英勇就义,慷慨献身,可能也觉得自己死得其所了,于是也就不怎么挣扎了,只见浮着薄冰的小湖水冒出一串小水泡,他就沉底了。
当时,岸上的小姑娘大概是被吓傻了,竟然直愣愣的看着我和胡为乐挣扎之后,冒着水泡沉底。
我不知道最后,我和胡为乐是怎样被救上来的。我当时的神经估计被冰傻了,竟然感觉满天雪花飞舞之下,一漫画中才有的漂亮的王子从天而降,将湿漉漉的我,从湖底温柔的抱起,抱上了南瓜马车,载到了温暖而华贵的皇宫。皇宫里的壁炉里噼里啪啦燃烧着熊熊的炉火,王子在众侍者的眼前,再次很温柔的将我抱到炉火前,正在我惆怅自己是不是要在王子深情的注视之下宽衣解带,将衣服在炉火边烘干时。王子居然低下头,俯身亲吻了我。我瞪大了眼珠子不知该迎合还是拒绝或者是欲拒还迎……这时,只听到一声犬吠,我便从这场华丽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我已经躺在家里的热被窝里了,左边卧着太子右边卧着贝勒,两条狗正在争先恐后的舔我的脸。
我一看,悲愤不已。原来那梦里的王子居然是这两条小家伙。
在我挥手将它们推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心,紧紧捏着一枚精致异常的袖扣,内敛沉静的银色,浮面上是精心凹刻的图案,四周镶嵌着钻石样光芒的宝石,如同碎裂的星辰一样。袖扣中央浮雕着一大写字母J.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而反面,也是极其精致的英文字标:Cartier。
这种别致典雅的袖扣,我只从麦乐手中抢来的《瑞丽》杂志上才偶尔见过。
那一刻,心情突然浮沉不定起来,某些似乎遥远而模糊的影像就在眼前晃啊晃的,难道,我真的遇见了王子?
王子将我救起来后,深情的吻我的时候,发现我太过迎合了,心想,我靠,这简直就是荡妇吗?就将我抛弃了;还是我太过矜持,王子心想,这不是木头吗?真没趣,才将我抛弃的呢?更或者,王子看到了旁边清秀的胡为乐,而王子恰好又是同性恋,就将胡为乐给抱走了?
恰好,这时,莫帆回家,告诉我,他刚从胡为乐的病房里回来,胡为乐被抢救过来了。我喃喃道,原来,王子不是同性恋啊。
莫帆很好奇地抱起贝勒,抚摸着它的小脑袋,问我,姐姐,你说什么啊?是不是发烧过头了,说胡话啊?
我瞥了他一眼,说,小孩子,一边去!问东问西的。烦躁!
胡为乐康复了之后,对我是万分崇敬,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豪气冲天,为朋友的弟弟两肋插刀。他说,纯洁,纯洁,你不知道,你当时跳水的姿势多么帅啊,郭晶晶伏明霞都没法跟你比啊!
我睨着眼睛看着胡为乐,不知道为什么,他喊我“春姐”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在喊我“纯洁”“纯洁”,他越这么喊,我就越觉得自己不纯洁。
当然,白楚来探望发烧的我,亲自给我下厨炖小公鸡那天,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是为救人而掉进水里的。我宁愿他一直认为我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
前者和后者总是有差别的,前者太过英雄主义,像白楚这样的男子肯定不会喜欢这种悲壮的英雄人物莫春,他更喜欢后面那个傻乎乎的失足落水的弱女子式莫春吧。
那天,白楚在我的房间一直呆了很久,反反复复用冷水帕给我退烧,他纤长的手指不时搁在我的额头上,检查我是否有退烧的迹象。一直到很晚,他都没有离开。他合着手,叹气,说,不放心年龄大的奶奶和年纪尚小的弟弟照顾你。
突然,他很奇怪的问我,莫春,你的爸爸妈妈呢?
白楚的这句话,让我无从回答。最后,我欺骗了他,我说,他们在很远的一个城市里工作……
白楚就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轻微的愣了一下,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淡淡的说,莫春,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你身边,等你睡着了,退烧了,我就走。
就这样,我缓缓地睡着了。
白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他温柔的眉眼是那样的清晰映现在小楼的灯光里,然后,落入了我的梦里。
奶奶说,白楚是天亮才走的,走之前,还熬好了白米粥。说是,刚刚退烧的人,吃一点清淡的东西比较好。
奶奶问我,你在画室里是不是很出色啊,春儿?我琢磨着,肯定是出色!要不,你这白楚老师,也不会对你这么挂心!
在一旁的莫帆匆忙的吃完饭,拉起书包就跑,跑之前,还在我耳边咬舌头,说,姐姐啊,那男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呀?说完,在我对他下毒手之前,做了个怪怪的鬼脸就跑开了。
 
我落水而导致发高烧的消息,第三天才传到麦乐的耳朵里。
倒不是这家伙消息不灵便,只是当时她一直在捣鼓她热情的网恋,哪怕在高考的重压之下,她都忙活得不亦乐乎。还是黄小诗从网吧里把逃课在外的麦乐给绑到我面前的。
麦乐一进门,先同我家的两条狗,贝勒和太子,交流了一下感情,才跑到我的床前,同正在边上温柔的埋怨我的黄小诗会合。
她说,哎呀,那个,莫春啊,听说,你为一个十四岁的小帅哥投湖自杀了?怎么,你还活着啊?
我用枕头扔了她一把,说,胡说八道去吧,那胡为乐先被小女孩踹到湖里的,我是下去救他的。
麦乐恍然大悟说,啊呀,原来不是投湖自杀啊,是夫妻双双搞殉情啊!
黄小诗对我说,莫春,你别理姚麦乐,她网恋失恋了。
黄小诗的话,让我突然精神百倍,我幸灾乐祸的看着麦乐,问道:哎呀呀呀,麦大姑娘,你居然会失恋啊?怎么,人家看你不符合ISO9000国际标准,就把你甩了,是不是啊?
麦乐很不屑的看着我,说,切,怎么可能呢?是我把那厮给甩了,太伤我这颗少女的心了!
我和黄小诗面面相觑,黄小诗很好奇地问麦乐,那个男孩听你说过,不是很高大的样子吗?不是很符合你的审美情趣吗?你不就是希望找个高个子男朋友吗?
麦乐的脸立刻肿得跟冬瓜一样,她蹦到我的床上来,杀气腾腾的模样,说道,那厮这么长时间来,一直在给我夸耀他184CM的身高,但是,那厮没有告诉我,他的体重也是184斤啊!昨天,我们在黄石公园见面啦,他说他手捧六枝百合花,我说我脚蹬一双喜庆的红靴子。结果,我刚到黄石公园不久,就看见远处滚过来一插着百合花的巨大圆形花瓶。我仔细一数,老天,果真是六枝!果真是那厮!我一看,这体型,我就是请他喝白水,我也请不起啊。所以,我生怕他认出我来,脱下红靴子,扛着就跑出了公园。说到这里,麦乐几乎是眼含热泪,她说,莫春啊,零下的温度,我穿着薄袜子奔跑在黄石公园的小路上啊,小风嗖嗖的啊……
我一听麦乐这么可怜,就将奶奶和白楚买给自己的补品,一股脑儿推给她。麦乐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盘着腿,吃得不亦乐乎,还不忘跟我炫耀一下自己的战果。她说,昨天不是被那个184给吓坏了吗,今天就跑到QQ上跟184绝交,可是184说麦乐耍了他,并没有去黄石公园赴约,不同他见面,害得他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好久。麦乐刚要回敬他,我要是见了你的面,我这辈子都会冻在冰天雪地里!这时黄小诗出现了,将她从这场QQ战火中拯救了出来。说到这里,麦乐感激地看了看黄小诗,黄小诗却一副耽误了麦乐大展口舌之才的内疚表情。
麦乐转过头来对我说,莫春啊,我从此以后再不上QQ了,我再也不恋爱啦。
这时,奶奶跑过来抱太子和贝勒,打算给它们喂饭。看到我身边的麦乐和黄小诗,还不忘炫耀一下,说,我们莫春在画室里成绩非常好咧,那一叫白楚的男老师非常器重我们莫春哎,在这里给我们莫春陪了一夜的床。说完,老太太就乐颠颠的小跑出去了。
麦乐立刻眼珠子脱离了眼眶,一脸不怀好意的鬼笑,看着我,说,哎呀,莫春啊,看不出来啊,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你都做到自己家里来了,也不避嫌啊?
黄小诗就在一边捂着嘴巴吃吃的笑。
麦乐说,莫春,老实交待,你和那白楚白公子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深夜共处一室?拉手?拥抱?
我一看麦乐说得那么起劲,就想岔开话题,免得她越说越离谱。所以,我就将那粒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右手心的袖扣从枕头下拿出来,放在麦乐眼前。
麦乐没有细看那枚袖扣的样式,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就一脸鄙夷的看着我,说,天哪,不是这么激烈这么狂野吧!你把那白楚衬衫的扣子都撕扯下来啦?你不用这么猴急吧?
麦乐确实是个不留口德的主儿,我一看,她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必和她讨论那个离奇的幻觉了,关于我被一个像漫画书中的王子救到皇宫的壁炉边的事情。估计她听了后,肯定会奸笑着问我,莫春,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那个王子是不是把你抱到了皇宫的卧室,而不是壁炉边啊?我又何苦同这个刚刚被长宽高都184CM的正方体网友刺激坏脑袋的女人纠缠不清呢。
所以,很久之后,我都不曾跟麦乐说起过这颗离奇的袖扣。问起过奶奶和莫帆,他们都说,我是被120给救回医院的。
渐渐的,我也几乎将这个事情给忘记,忘记自己的手心,曾经有这样一个解不开的谜。事关一次性命攸关的落水,事关一颗精致异常的袖扣。
曾经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将这粒精致的袖扣系在腕间袖口,从最贴近他脉搏温度的位置,落入我的手心?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将我从冰冷的水里托起?又是以怎样的姿态给了我生的希望?
后来,这个袖扣就被我用红线紧紧的挂在了胸口,一直挂着。因为我觉得,它给了我最大的庇佑。我相信,以后,它会一直保佑我平安的。
它是我的护身符。
后来,小美国鬼子胡为乐看到过这个袖扣,因为我蹦蹦跳跳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个袖扣挂件给露在了衣服外面。
胡为乐一看这个袖扣就说,哎呀,莫春,你这从哪里弄的这个假冒伪劣的袖扣啊?说着,他就伸手去够,当他抓到手里时,喃喃,好像是真的。可是,莫春,你怎么会有这么昂贵的袖扣啊?
瞧瞧。
胡为乐居然用“昂贵”一词来形容这个袖扣。
这一点,对于我这个极其拜金的女孩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安慰。我想,原来,我挂在胸口的这个“护身符”还是很有价值的。
或许,王子果真来过的。
这种关于一个少女对于一场落水之后的幻想,我都可以渐渐的不去猜测,渐渐的去遗忘。
但是,我却如何也忘不了,这个叫白楚的男子,他曾是这样眉眼生动的温暖过我的生活。哪怕他后来,爱上了一个叫溪蓝的别的女子。
 
三、莫春?你,怎么,怎么会叫春呢?
因为遇见白楚,因为同他最初的那场意外的遇见,我在高考的严峻压力下,满图书馆里查古今中外的爱情小说,企图藉此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所有被称为经典的爱情,都源于这种惊鸿之瞥的一面之缘,而不是日久生情。
譬如,七仙女从天空上飞过看上董永;罗密欧在酒会上喜欢上朱丽叶;杰克在大轮船上爱上罗丝……种种证据告诉我,我喜欢上这个叫白楚的男子,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而且,我们极有可能谱写出流芳百世的爱情故事。
麦乐那会儿也在图书馆里帮我查这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佐证,正当我踌躇满志的抬头微笑时,她转脸,扶着眼镜很认真的对我说,嗯哪,莫春,西门庆和小潘姑娘也是一见钟情的!
我一腔纯真的感情被麦乐给蹉跎了,于是恼羞成怒,不顾图书馆是清静之地,便大吼,麦乐,三舅姥爷的,你去死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去死吧”成了我的口头语。我将它在无数次的现实生活中加以运用,直至炉火纯青。对那些令我恼火和心灵受挫的人和事,我都会来一句:你去死吧!
但是,对白楚,我例外过。
我告诉白楚,我的名字,莫春的时候。我用了很细的声音。那时,云就在我的眼前飘,天那样明蓝,这个令我脸红的男子这样的近在我眼前。我感觉,抬头,就可以将鼻梁抵住他的下巴,和他形成暧昧而温暖的对视,感受到他温柔而凝重的鼻息。
可是在这样安宁而美好的气氛中,白楚竟说出了令我难受的话,他很吃惊的看着我,漂亮的嘴唇微微的一抿,莫春?你,怎么,怎么会叫春呢?
如果说,白楚的名字恰好是我喜欢的字所组成,那么我的名字可能恰好是白楚最不喜欢的字所组成,所以,他的反应会这样大。麦乐曾经将我的名字解释得无比罪恶,她说,莫春,恶心死了,听起来就好像摸来摸去的发春。
本能的,这样的羞恼之后,我会说,你去死吧!可当时,面对着那么好看的白楚,我硬是伸长了脖子将这四个字咽了下去,噎得我的瞳孔都快涣散掉,我依旧细着声音,低眉顺眼的对他说,我说,可能是我爹地不了解汉字的博大精深,再要么,就是他数学的排列组合学得不好,在那么多有颜色和温度的字中,偏偏给我排列了这么一个差劲的名字。我说,客官,你不介意的话,就将就着听吧!
白楚被我的话逗得眼睛里都绽开了快乐的花朵,但是他却表现得特别淡,只是笑笑,低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蛮幽默的小姑娘嘛!
我看了看他仿佛星辰一样的眼睛,还有白玉精工雕刻而成的明秀脸庞,脸微微一红,没有作声。我再幽默,也幽默不过他的。就在几分钟前,我对着超市中那副暖融融的毛皮手套发呆时,这个幽默的漂亮男子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坚强而有力的将我的手从那副手套上挪开,一声不响的将手套放入他的购物筐中,然后单手将我拉到收银处。
很利索的,结帐,然后,还是那只温柔而纤长的手,拉着我,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走出了超市后,他将这副标价四十八元九角的手套放到我的手里。
这一切,都恍若梦境一样。当我仰起稚气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恍若天神一样的男子,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在他那温柔的指尖,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他离开时,回头对我微微的笑,你太小,别做这样的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英挺的轮廓在他温暖的声线中变得柔软起来,就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
其实,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图。虽然,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这副手套面前,不知道第几次将它放在手里反复的看,也不知道第几次将它悄悄藏到自己口袋里,就好比这次,我那样心惊肉跳的将它放到口袋里,但,最终,我还是会乖乖的将它放到货架上,然后,呆呆的望。因为,我总感觉,有一个如同秋风一样的影子,在我的身后;有一双伤感而冷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虽然,每当我回头时,它总是猝然消失,恍若幻觉。但是,我小小的身体,真的能很强烈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像两道明媚的伤口一样,张开在我的背后。让我不敢轻易的做这件无地自容的事情。
所以,那天,我拉住了要离开的白楚,将这种自己都解释不清的逻辑讲给他听。我仰着脸,眉心紧皱,冰凉的小手,坚定的拉住他的衣角,咬着嘴唇,为自己辩解着。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想的那种女孩。我不会偷,确实不会偷。
可能白楚被我焦急而执拗的表情吓住了,所以,他对我笑笑,将一张名片递给我,温柔的说,我叫白楚,就住这附近,如果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记得来找我。
我看着卡片,淡蓝色的浮光表面,上面写着两个我喜欢了好久的字:白楚。
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原本紧紧握着他衣角的手,慢慢的松开了。歪着脑袋,对着他笑,很小心的将名片放进身后的大书包中,声音细细的对他说,我是学生,我没名片,不过,我叫莫春,今年十四岁啦。说完,我还故意踮起脚尖,跟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比了比身高,嗯,尚在他的胸前。看样子,我还得努力的长高,才能到他的肩膀,到他的下巴,嗯,到他的鼻梁处也是不错的!
当然,这个好看的男子,并没有感觉到我心里那些小女孩痴痴傻傻的小念头。他可能被我的名字给震撼住了,脸上就出现了特别惊诧的表情,漂亮的嘴唇微微的一抿,失口说出了那样的话——莫春?你,怎么,怎么会叫春呢?
这个令我脸红的男子这样的愣在我的眼前。我感觉,踮脚,抬头,就可以将鼻梁抵住他的下巴,和他形成暧昧而温暖的对视,感受到他温柔而凝重的鼻息。还能近距离看清他吃惊时有些孩子气的表情。
这种小小近距离接触不久,白楚被我圆滚滚的眼珠子盯得很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对于我名字的反应,太过激烈。所以,为了表示内疚,就在超市门口的台阶处,跟我聊了一会儿天。
我一边背着大书包同眼前这个美好的男子聊天,一边瑟瑟发抖,鼻涕也很不合时宜的跑出来,观瞻眼前的美男子。很显然,我身上现有的略略单薄的衣服很难帮我抵御这寒冬的干冷天气。但是,我还是兴致勃勃的一边吸鼻涕,一边跟他讲,我说,好像这个超市在闹鬼唉,刚才,好像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一直跟在我身后哎。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好奇怪,好可怕的。
白楚笑着听我说话,然后,仰着脸看看白茫茫的天空,又看看眼前脸蛋被冻成红富士的我,索性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围巾给摘了下来,将我拉到他身边,将围巾环绕在我的脖子上,一道又一道,像缠粽子一样,紧紧地将我给包裹严实。
我傻傻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我的样子,真的很落魄,很可怜呢?想到这里,我很自卑的看了看脚上已经踩得不像样子的单鞋,悄悄地将身子往回缩。
白楚拍拍双手,笑着说,天太冷了,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你再给我讲那个超市闹鬼的故事吧。
我摇摇头,或者是当时突生的自尊心,让我不愿意再继续接受这个男子给予我的那份怜悯的爱惜。所以,我倔强的拒绝了他送我回家的提议。
转身,踩着又冷又硬的土地,甩开步子就跑了。跑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回头对这个漂亮的男子喊:记住我的名字呀,我叫莫春!今年十四岁啦,很快就长大啦!
是的,我是这样的盼望,盼望着他能记住我的名字,就像我能记住他的名字,白楚,一样。
那天,我意外的得到了这个叫做白楚的好心男子的善意馈赠——这副我觊觎那么久的皮手套。
因为,前些日子,莫帆这个小孩,趁寒假去一私人作坊压纸箱,被机器压伤了左手。简单包扎之后,他又跑到车站上吹着小寒风卖报纸。受伤的手上,只戴着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线手套。前几天,我回家时,看到他受伤的手,因为寒冷,开始皲裂,流脓。奶奶用辣椒水帮他擦试,他就一边嗷嗷的叫,看着我进门后,就忍住了声音,只见到豆大的汗水从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的脸上不停的滚下来。
开始,莫帆这个小家伙始终不肯将他的手给我看,一直像小仓鼠一样躲藏,一边躲一边咧着嘴巴笑,说,没事的,没事的。直到拉扯中,我不小心碰痛了他,他才皱着眉头,任由我将他的手摊开在眼前,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莫帆这只在六岁之前一直被我攥在手心里的小手,在六年之后的今天,突然变得这样:红肿、皲裂、流脓。生活的所有苦涩都在他这双幼嫩的小手上雕刻出来,作为他那么信赖的姐姐,我却保护不了他。
看到这一切,我的眼泪就像小石头一样砸下来。
莫帆有些着急,像小兔子一样拉我,说,姐,姐,你别哭啊,奶奶说,明年你就读高中了。奶奶说,女孩子长大了,就不能太寒碜的,否则,别人会看不起的。所以,姐,我只是想能多赚一点点钱,让你能穿一件稍微好看一点的衣服,我不愿意别人看不起你。姐,我……
那天,我没让莫帆说完,他的话,就像沾着盐水的小刀一样,一刀伤痕双倍痛疼。我故意扯着嗓子吼他,我说,钱,钱,钱,你小小年纪,就开始谈钱!活该你的手被轧伤,活该你的手烂掉!
莫帆就一声不敢吭,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垂着脑袋,看着脚边的两条小狗,眼睛微微的红,不时的瞟向我。最终,承受不住委屈的他,哇——的哭了起来。
可是,亲爱的莫帆,原谅我的暴怒。因为,作为一个姐姐,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无助而辛酸的眼泪。作为你的姐姐,我却不能保护你,不能给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应该拥有的幸福和安逸。
那天,回到学校之后,我就一直在那个超市里流连,因为我看上了这副毛皮的手套,它让我似乎能看到莫帆的笑脸。我想,如果莫帆有这么一副手套的话,那么,他手上的伤口,肯定会很快的好转起来。
可是,这本来平常的愿望,却因为于远方这个男子六年前的不辞而别,变成了天大的奢望。没有人知道,莫春的心里,对于远方藏着太多的仇恨,这种仇恨解不开,扯不断,撕不烂。
如果,他还在的话,那么,母亲不会改嫁,而我和莫帆,也不会这么早的尝到了生活的苦。
那天,超市中,就当我几乎下了决心为莫帆偷到这副皮手套时,这个叫白楚的男子出现了,那么温柔而坚决的,将手套放进他的购物车里;又是那么坚决而温柔的,将我带离了那个超市,带离了极有可能改变我命运轨迹的一次举动。
因为他这一次好心的施救,帮当年那么无助的我实现了给受伤的莫帆买一副皮手套的奢望。
所以,即使“你去死吧”这句话,是我一贯的口头语,即使我可以对自己的好朋友说得都这么顺畅,但是,对于白楚,我确实从来也没有说过,即使在有一天,他身边出现了那个叫做溪蓝的甜美而安静的女子,我都没有舍得对他说这么一句,白楚,三舅姥爷的,你去死吧!
一方面,因为,对于这个美好的男子,这份依恋,可能只是我微薄的,而对于白楚,他曾经给过我的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疼惜,可能,只是一个成熟男子,对一个小小女孩的关爱,关乎人情,关乎冷暖,只是,无关爱情;另一方面,我舍不得如此来咒骂自己喜欢的男子,真的,真的舍不得。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舍不得。
 
四、太阳照着三个和尚
从十四岁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之间,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从原生直发到卷曲长发,原本稚气的脸变到现在有着微微的成熟的气息。而对于白楚,我却始终没有改过初衷。
他仍然还是那个让我心生暗喜的男子,是那个让我咬着咬着苹果就美得不行乐到抽筋的男子;而莫帆却依旧是那个让我想起就心酸的小男孩。
我一直没向白楚提及关于莫帆和皮手套的那场心酸的往事,因为我相信生活总会变得美好起来。比如现在的我,跟着白楚学了那么久的画,虽然不会像天资聪颖的他那样出色,但是,偶尔我可以给杂志画画插图或者封面,借此赚取一些画稿费,让生活变得温暖体面一些。 
我也可以多少有闲余的钱,给自己买一双不多贵但却足够舒服的鞋子;也可以给奶奶买点不多贵但是比较营养的小补品;还可以给莫帆买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东西。虽然,这一切,都蛮微小,改变不了根本的问题,但我却觉得很满足。
因为于远方的离去,导致家境一度非常艰难,所以,莫帆读书也比较晚,因此十七岁我读高三的年龄,莫帆才刚刚读高一。所幸莫帆十三岁时,胡为乐这个大龄的“小美国鬼子”归国了,因为他在美国的时候,所接触的大多是美国小孩,所以,华语水平比较差。十三岁的他也只能读五年级,做一个五年级的大龄少年。后来,他放眼全班这么一看,就发现在教室的某个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很华丽的和自己块头相仿的大龄少年!这个少年就是我弟弟莫帆。
所谓人以群聚,物以类分。
当年,这俩华丽的大龄少年,就在相视的一瞬间,碰撞出了友谊的电石火花。
胡为乐跑到莫帆面前说,嗨,我叫胡为乐,我刚刚从美国回来,所以,国语一般般,爸妈怕我学习跟不上,就让小姑姑将我送到小孩子这里来念书。不说那么多了,很高兴认识你!
要说,莫帆不愧是我弟弟,还是很具有幽默细胞的,他仰着稚嫩的脸,看了看胡为乐身上光鲜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一身寒碜的衣服,叹了一口气,说,我叫莫帆。其实,我也很想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这么大的年龄还读五年级,我本来想编个理由,学学你,说自己从日本啊或者德国什么的回来,但是,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就知道了,我若上飞机,那空姐们一准将我扔太平洋里去。所以,我只好跟你说,我刚从火星回来。你就凑合着相信我吧?好不好?
胡为乐一听,非常高兴,觉得这个小孩比较有语言天赋,自己跟着他,国语水平也会大段位的提高。所以就对莫帆伸手道:很高兴认识你!莫帆。
莫帆也笑,对胡为乐开玩笑的说道,如果你能将你脚上的耐克借给我穿的话,我也会很高兴认识你的!
胡为乐一听,好不含糊,直接将脚上的耐克鞋一遭儿脱了下来,随后,又毫不客气将莫帆脚上那双冒牌的双星鞋给扯了下来,穿在自己脚上。然后,冲莫帆嘿嘿一笑,说,现在,你可以很高兴的认识我了吧。
莫帆一边迷迷糊糊的看着胡为乐给自己穿耐克鞋,一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好高兴认识你!
好朋友就是这么炼出来的!
我总结了一下,胡为乐将莫帆征服成为好朋友的步骤如下:第一,电石火花的相视,造成莫帆心理上的期许;第二,语言上的率先出击,造成莫帆的被动局面;第三,行为上的失常豪放,造成了莫帆误以为此小孩神经不正常,所以,同情心勃发。由此,迅速同胡为乐结为兄弟,打算好好保护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
胡为乐当天就将自己的精神不正常给发扬得更加光大,他跟莫帆说,自己之所以被父母遣送回国,就是因为,在美国,有两个小洋妞,为了争抢他做男朋友,而大打出手。他的父母虽然在国外那么久,但是思想上还是很东方的。一看,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发生早恋的行为了,为了杜绝儿子遭受洋妞的荼毒,两夫妻毅然将儿子给遣送回国内,托亲戚代为照料。
莫帆一听早恋两个字,脸都红成红苹果了,他问胡为乐,那俩美国小女孩,为什么要争夺你啊?有什么好处吗?
胡为乐说,没什么好处,就是做我的女朋友。
莫帆继续红着脸蛋潜心求教,成为你女朋友好干吗啊?
胡为乐很同情的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说,不好干什么,就是牵牵小手啦,拥抱一下啦,还可以亲亲。
莫帆的脑袋低得更厉害了,当下,他就认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从美国回来的小孩,不仅大脑不正常,而且还是个流氓。所以,莫帆在认识胡为乐的最初,将他定义成:从美国回来的脑袋不正常的小流氓!
虽然,莫帆后来跟我讲起胡为乐的时候,满脸堆满了对于这个“从美国回来的脑袋不正常的小流氓”的鄙夷,但是,我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莫帆大概还有比这小流氓更“流氓”的问题想要问胡为乐过,只不过他不好意思问出口。估计如果他的脸皮够厚的话,他当天一定很想问胡为乐,怎么个牵牵小手法啊?怎么个拥抱法啊?怎么样亲亲啊?
所以,当这两个大龄的少年小流氓凑到一起后,生活并不是很单调,并没有因为年龄问题,而显得郁郁寡欢。相反,两个人,生活得是风生水起。
莫帆读高中之后,就变得比较让人不省心了,他的老师总是隔三差五的呼叫我一次,所幸的是,莫帆读的高中,就是我所读大学的附属中学。就算去聆听他班主任批评,我也是很方便。我可以先到某个咖啡厅里去喝上半杯咖啡放松一下心情,都不会迟到。
其实,本来,这所高中也是我就读的地方。因为白楚的出现,令我放弃了所有宏伟的目标和理想,一头扎进了这所大学——因为我舍不得离开白楚所在的城市,也顾不得它是一流大学还是二流学院。两年前,十七岁,那个每天都要摆扑克算一算自己与白楚未来的年龄,我是不够清醒的。而麦乐,也因为分数不够所报考的学校的分数线,被调剂到这个学校。
麦乐说,她自己是心比天高;而我是胸无大志。当然,胸无大志这个本来就低俗的词,让麦乐在不久之后,就演绎成胸无大脂。她总是讥笑我,莫春,你绝对是那种“胸无大脂”的女人。
而黄小诗,之所以被放养到这个学校的原因,是高考填志愿那天,她那宝贝后妈临时决定,不让她读大学了。所以,她的志愿表就由我来代填了。你想,她既然不读大学了,我根本也不需要费脑筋给她报志愿,直接就COPY了自己的。谁知道志愿表交上去之后,黄小诗又神奇的从她后妈的铁蹄之下逃脱出来了。所以,黄小诗枉费成绩斐然,也只能跟着我和麦乐在这所神奇的学校里混日子了。
黄小诗决定继续读书那天,神情很凝重。她对我和麦乐说,一字一句的,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少!
我和麦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黄小诗这个一向柔声柔气的女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莫名,但是却自有深意。
反正,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我觉得我当初不应该这么马虎的给黄小诗报志愿,之于这个,我又多了一份内疚。
说了这么多,也做了那么多,本来因为白楚而选择的这所大学,在现在看来,倒成全了莫帆这个小混蛋。
莫帆的班主任教语文,而很多像莫帆这样的小男生,似乎语言神经都不够发达。所以,当他的班主任,将莫帆的语文试卷搁到我眼前时,我看了半天,脸都憋肿了,但却不敢在春蚕园丁面前笑。
试卷上的诗词填空,让我前所未有的遭遇了莫帆这个混蛋的贫乏精神世界——试卷上的上联:我劝天公重抖擞,莫帆给的下联是:天公对我吼三吼;试卷上的上联:蚍蜉撼大树,莫帆填写的是:一动也不动。试卷上的上联:西塞山前白鹭飞,而我的宝贝弟弟填写的是:东村河边乌龟爬……
我低着脑袋说,我一定回家后,严格要求莫帆,每天给他布置上古诗词让他背诵。其实我挺想为莫帆狡辩的,他填得很有道理的,蚍蜉撼大树,确实是一动也不动的。莫帆还是蛮有逻辑能力的。像我语文这么好的小姑娘,以前也犯过错误的,试卷上的“英雄宝刀未老”,我对了个“老娘风韵犹在”,沦为了全班同学的笑柄。
但是,为了早点结束精神改造,奔赴与白楚的约会,我不得不在春蚕、园丁、蜡烛、灵魂工程师面前低眉顺眼。而且,麦乐还在刚才的咖啡厅里等我归营。
因为是周末,所以,离开办公室时,我顺便将莫帆带到一边象征性的训斥一顿,然后跟他说,让他放学后,去咖啡厅找我和麦乐。
因为满脑子惦记着今天傍晚要同白楚去看画展,就忽视了莫帆脸上淡淡的不开心的表情。甚至在他欲言又止喊我姐时,我也没问他,怎么了。
回到咖啡厅将莫帆的卓绝事迹讲给麦乐听,麦乐狂笑,说,莫春,我真想不通,你们俩“文盲”姐弟,怎么攀上白楚这样的高雅殿堂里的男子?就你那点鸡蛋清似的水平,你看画展你看得懂么?那白楚怎么不带溪蓝去?
溪蓝是我的痛处,被麦乐无情的点中。
其实,本来是我约白楚去看画展的,我说我有很多东西需要向他请教。鬼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只不过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
麦乐的话,无疑揭了我的老底,我恼羞的冲她冷哼了几声,皮笑肉不笑的说,得了,三舅姥爷的,我们姐弟俩再文盲,也比你这个“太阳照着三个和尚”的牛人强!
关于这典故,发生在我和麦乐高考前夕。
那时的麦乐因为帮我查“一见钟情”的爱情典故,疏忽了平时的学习,所以一次测试中,面对着“丁玲的土改长篇小说的名字是什么的”填空题愁断肠子,我就偷偷回头冲她展示性感嘴型:“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伶俐的麦乐就屁颠屁颠的写在试卷上:“太阳照着三个和尚。”
 
就在我和麦乐相互讥讽为乐时,胡为乐闯了进门,本来,我一看到莫帆的好兄弟胡为乐就头疼。我第一头疼的就是他粗着嗓子喊我“纯洁”,第二头疼的是他见了我喝满是泡沫的卡布奇诺咖啡时曾说:“‘纯洁’,你看,卡布奇诺多像我吐的一泡大唾沫啊!”
天知道,我当时多么恨他!当时,我刚刚开始跟着因酒吧驻唱而变成暴发户的麦乐学小资,就被他一句话毁灭了我喝卡布奇诺的所有欲望。
我将脸搁到一边,生怕胡为乐发现我。嘴巴里还念念有词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结果他还是一边擦汗,一边彩旗飘展的冲我跑过来,鼻子里夹杂着浓重的哭音,春姐,春姐,莫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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