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鸟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错，可是黑的并不都是乌鸦！拿我来说吧，虽然我一身漆黑的羽毛，乌鸦怎能望我项背？我会流畅地说各国语言，会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声响，更有一手绝活，那就是能发出猛虎的吼叫。只是我由于太过好奇而落入捕鸟人之手，被辗转卖到德国，并以这个美丽国家为舞台，开始了我的传奇一生！

　　18
　　
　　
　　自行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来到了苏尔特先生开的那家宠物商店门口。小男孩把篮子拎起来，招风耳的大手也就伸了过来。
　　“哟，一只百舌鸟，”招风耳说道，“我和它是老熟人了。”说着，那双招风耳开始发红发亮起来。他把我关进一个鸟笼里，然后把笼子放在靠近暖气片的地方。
　　“它很快就会暖和过来的。”苏尔特先生边说边把一个一马克的硬币给了那个男孩，“拿去吧，拿去买个冰激凌吃吧。”
　　这个招风耳可真小气，只给一马克。外面越发地冷，而且开始飘雪花了。那个小男孩还想在店里瞧瞧其他的动物，可是招风耳把他赶了出去。
　　“好哇，”招风耳阴笑着对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人正对你感兴趣呢！告诉你吧，有一个天才的口技演员，三天前，他的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被猫吞吃了。”
　　苏尔特这番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把我送回哈根佩格动物园的，我已经在强烈想念我的好朋友史托贝克了。
　　第二天那个口技专家就上门了。他是个腿脚不灵便的人，拄着一根拐杖。
　　“喏，我给你说的那个雇主来了。”苏尔特先生奸笑着对我说。然后他把那个口技专家引到我的笼子前。“是啊是啊，这种鸟正合我意，”那个瘸子说道，“这种鸟其貌不扬，可是一肚子坏水，非常狡猾。”
　　瘸子马上用我们百舌鸟的语言跟我交谈，他对我说：“你可以给我干活，我呢，给你好吃的，给你一个大笼子，还有一个暖和的大房间。”
　　“我干些什么呢？”我问道。
　　“再简单不过，你的强项—说话。我和你一起登台表演，你和我用人的语言对答。当然啰，要保证演出成功还得练习练习。”
　　“那好吧，我同意。”
　　说实在的，有生以来我还从未遇到过一个人，他能如此熟练地讲百舌语。这个口技专家名叫克鲁格，他不但能讲百舌语，他还能模仿包括鸟类在内的各种动物的发音。他甚至能跟乌龟交谈，要知道乌龟普遍被人们认为是哑巴的。他跟乌龟交谈的时候，只见嘴唇翕动，听不到任何发音，可是要不了多久，那乌龟就会慢慢地把脑袋转向他，龟嘴还一张一合，就像在吃莴苣叶子似的。
　　克鲁格先生掏出三张蓝色的钞票给了招风耳，看来这就是我的身价了。我为自己仅仅值这么一点钱感到不忿。
　　
　　
　　
　　19
　　
　　
　　口技演员的家面临一条河。这是一幢老旧的房子，住在里面的除了这位克鲁格先生外，还有一只名叫亚历山大的黑猫。有生以来我没有见过这么大块头的猫，当它打哈欠的时候，它露出一嘴利牙，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就是这个黑畜生应该对我的前任—那只会说话的鹦鹉的死负全责。
　　这个亚历山大块头大，但是并不影响它行动敏捷。它还非常有心计。它有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本领—会开鸟笼的锁。
　　刚进家门不久，克鲁格先生就告诫我说：“你得提防亚历山大！它会开锁！虽然我已经给你的笼子安了一把新锁，可是这家伙太聪明。把它打发了我也做不到。我有严重的关节炎，夜里我把它放在我的腿部，可以帮我安睡，要知道猫皮是最好的护膝。”
　　克鲁格先生把我的笼子放在面河的房间里，从大窗户里可以看到美妙的河上风景。有一些船缓缓地从河面上驶过。这些船船身狭长，远不如当初我漂洋过海来德国时所乘的海船那样高大。
　　望着这些船我不禁浮想联翩。我若是能乘这样的船周游列国那就太美太美了。我在船上坐，船在画中游，绿树青山尽收眼底……
　　第二天上午，口技演员到我房间里来了，他对我说道：“咱们得开始干活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和你就要上电视，我们要做一档儿童节目，栏目的名字是《人兽对话》，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来，咱们试一试，你用德语说‘过来，狗狗，到我脚边来！’”
　　我开口说道：“来，狗狗，到我脚边来！”
　　口技演员马上发出了德国牧羊犬的吠声，一开始威风凛凛，接着就显得很温驯，真是惟妙惟肖。我偏着头看着他。
　　克鲁格先生心花怒放，连声叫好，又说道：“现在你说‘跑吧，公马，快跑！’”
　　我如其所请。
　　克鲁格先生马上仰天嘶鸣，如同一匹纯种的荷尔斯坦因公马，接下来蹄声嘚嘚，由近及远。
　　我们就这样不断排练。他一会儿学猪哼哼，一会儿学羊叫唤，一会儿又学猫打架。我呢，只要用德语发出指令就行了。克鲁格先生对我的表现大为满意。
　　就这样我们每天上午排练，下午呢，我就独自待在房间里眺望风景。我多么渴望能够到外面去飞上几圈啊，虽然这两天外面雨下得挺大。天越来越冷了，树叶都掉光了，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哪里像我的家乡，一年四季青枝绿叶。
　　不过，从光秃秃的树枝间可以看到更远处的风景。有一天，我忽然看到一艘红色的船顺河缓缓开来。船的甲板上，有一个小姑娘骑着小自行车在兜圈子。我觉得她好面熟。噢，我想起来了，那不是我在宠物商店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吗？就是她，别出心裁地把我称作海盗鸟，给了我这样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名字。我忍不住大叫道：“哈啰！你好！”
　　可是，她和我之间不但隔着窗户玻璃，而且有着那么远的距离，她是不可能听见的。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船沿河而下，消失在大转弯处。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公猫亚历山大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这个亚历山大会开房门，它蹦到门把手上，用自身的重量一压，门就会打开。
　　“喂！”公猫说道，“为什么叫唤？跟我一样感到极其无聊了吧？”
　　“没有，”我说道，“我在呼唤一个小姑娘，刚才她的船从河上驶过。”
　　公猫亚历山大阴沉沉地说道：“知道吗，我可无聊得要死。这里既没有老鼠，也没有狗。虽然我怕狗怕得要命，可要是有一条狗，至少会让生活变得刺激一些啊。这样吧，咱俩来玩个游戏怎么样？你扮狗，我是猫，来一个狗逮猫，不错吧？”
　　在老家的丛林里我虽然没有见过猫，可是我见过虎，猫和虎究其本质是一样的，这一点谁都清楚。我开口对它说道：“不玩，这样的游戏我不感兴趣。”
　　“不玩就不玩呗，”公猫说道，“出来飞上几圈也可以解解闷啊。”
　　“不，”我拒绝道，“在笼子里待着我感到很舒服很舒服。再说，多时不飞，怎么飞我都忘了。”
　　“别谦虚，别谦虚，”公猫说道，“你只是不想飞而已。不飞就不飞呗。知道吗，我想来试试我的手艺，看看我能不能把你笼子的锁打开，这个活儿可有趣了。”
　　“不许用你的爪子碰我的笼子！”我大叫道。
　　它向前跳了一大步，伸出爪子就来拨弄我的笼门插销。
　　我放开喉咙大喊大叫起来。
　　克鲁格先生闻声冲进了房间，他一眼就看出了亚历山大的企图。他挥动拐杖痛殴公猫，嘴里骂道：“你这只天杀的瘟猫，吃了我的鹦鹉还不够，又来打它的主意了吗！”他几拐杖就把亚历山大打出了房间。
　　“该死的！要不是我有风湿病，我早就把它溺毙了！从现在起，我把房门锁牢，看它还进得了房间！”克鲁格先生气狠狠地说道。
　　
　　
　　
　　20
　　
　　
　　我和口技演员克鲁格先生去电视台录制儿童节目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克鲁格先生和待在鸟笼里的我一道乘车来到了电视台，我们被带进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房间里。这里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花，好不容易定过神来，我才看见满房间都是男孩女孩，还有一排三台不知名的机器，机器后面坐着操作人员。“这些就是摄像机。”克鲁格先生对我耳语道，“知道吗，我们会被分解成不计其数的小点点，然后通过这些电缆传输出去，进入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再被组合成完整的活动图像。”
　　“我好怕怕，”我说道，“我不参加行不行？”
　　“别怕别怕，有什么可怕的呢，”克鲁格先生说道，“一点也不会弄疼你，一切都是通过电化设备的。”
　　除了满屋子的小孩外，这里还有一个女士，这个女人老把一句“我亲爱的孩子们”挂在嘴边。她的脸上虽然总是挂着微笑，但是那笑容是僵化的，不自然的。
　　一会儿听到有人高叫：“全体注意，直播开始！”
　　“托依，托依，托依！”克鲁格先生小声嘱咐我，我知道，这是要我集中注意力。
　　只听得那个女人说道：“演播室和电视机前的孩子们，我亲爱的小观众们，你们好！请注意了，今天来到我们演播室的嘉宾是著名口技演员克鲁格先生，让我们对他表示热烈欢迎！”
　　克鲁格先生仰脖发出一阵公鸡啼叫声，他用这种方式表示答谢。
　　“克鲁格先生，您带来的是一只什么乌鸦呀？”女人开口问道。
　　“喝多了吧？你这只老画眉！”我恼火地说道。
　　那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演播室里的孩子们哄堂大笑。
　　“一只罕见的、聪明的、没教养的乌鸦。”那女人尖刻地评说道。
　　“你这只用来炖汤的鸡！”我反唇相讥。
　　“卟特，卟特，卟特！”克鲁格先生示意我赶紧开始表演。
　　我不再理那个女人，转而对克鲁格先生说道：“过来，狗狗！到我脚边来！”
　　克鲁格马上学起了狗吠，纯种德国牧羊犬的吠声。
　　接下来，我们准备好的节目相继上演。节目演完后我意犹未尽，我决定来一个加演，叫道：“救命啊！大老虎跑出来啦！”
　　克鲁格先生马上发出了一阵虎吼。唉，这哪里像我们老家丛林里的老虎哟，这是一只已经被调教得服服帖帖的、老态龙钟的、没精打采的动物园老虎发出的呼噜声。
　　于是我来了一个压轴戏：我仰天长啸，发出了潘狄德一样的震耳欲聋的吼声。
　　演播室顿时大乱，孩子们在尖叫，女人手中的话筒也掉在了地上，摄像机后面的男人们夺门而逃，那些昂贵的设备他们也不管不顾了。
　　就这样，全德国的电视机里有整整两分钟一片雪花。

装　　帧：平装

页　　数：104

开　　本：32开

纸　　张：胶版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