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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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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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杜洛瓦不觉放慢了脚步，因为这时喉间已升起一种干渴之感。
    夏日之夜出现的这种干渴弄得他五内沸然，心里渴望着喝清凉饮料的惬意，但由此的代价是明晚的香肠面包将不复存在。杜洛瓦在心里痛骂这种捉襟见肘的状况。
    因此他强忍着在心中嘀咕道：“他妈的，真受不了这口渴！不过我无论如何也得等到十点钟再到那家叫做‘美洲人’的咖啡馆去喝上一杯。”他情不自禁又向那些坐在路边小桌旁随意畅饮的客人看了看，一边迈着悠闲的步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一家家咖啡馆门前走过，一边以目光就客人们的神色和衣着对他们身上会带有多少钱作了一番估量。这样一想，面对那些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的客人，一股无名怒火不禁涌上他的心头：他们的衣兜里一定装着不少金币和银币，平均算来每人至少有两个路易。而一家咖啡馆至少有上百号客人，加起来就是四千法郎！“真是些浑蛋！”他低声骂了一句，依旧带着一副倜傥不羁的神情，悠闲地继续向前走着，心想要是此时他在哪条街的昏暗角落遇上其中一个家伙，他定会毫不手软地拧断那令人厌恶的脖子，如同他在部队举行大规模演习时对待农民的鸡鸭那样。
    这样，他又想起了在非洲的两年军旅生涯，想起了他驻守南部哨卡时如何勒索阿拉伯人的情景。有一次，他与几个同伴偷偷逃出哨卡，去乌莱德·阿拉纳部落溜了一圈，在那里抢了二十只鸡、两只羊及一些金银财宝，并把三个人杀掉。同伴们对这次肆无忌惮的放荡行为引以为豪地笑了半年之久。此时，一想起当年的情景，他的嘴角又浮起了一丝凶狠而又快乐的微笑。
    他们从未被人逮着过，况且也从未有人认真追查：阿拉伯人横遭士兵的掠夺，这早已成为司空见惯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在巴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腰间挎着刺刀，手上握着短枪，毫无顾忌地抢劫他人的钱财而不受到法律的制裁，逍遥自在，这是不可能的了。他感到自己天生有一种像下级军官在被征服的国度里为所欲为的狂放禀性，因此对大漠的两年军旅生涯未免产生点留恋之情。他对未能在那边留下来，心里实在感到遗憾。然而他之所以回来，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更加理想的前程？
    现在呢……他此刻的生活可真是一言难尽！
    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微微地发出喳喳声，仿佛想弄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是那样干渴。
    街上行人各个无精打采，步履缓慢。他在心里又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些畜生，虽然他们蠢得要命，兜里却装着不少钱。这真是混账！’’接着便哼起欢快的小调，又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起来。几位被挤撞的男士回过头来，低声地埋怨几句，女人们则大声指责他：“这家伙是怎么啦？竟然如此张狂！”
    走过滑稽歌舞剧场，在美洲人咖啡馆前，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否现在就应把自己已经决定开销的那杯啤酒喝掉，因为他实在尝够T这种干渴的滋味。他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抬头向耸立在街头的明亮大钟瞧了瞧：此时才九点一刻。他知道，现在只要有满满一杯啤酒放在他面前，他会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问题是下面还有很长的时间需要打发，要是再渴怎么办？
    因而他决定还是先走开为好，心中想道：“我先走到玛德莱纳教堂再慢慢走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
    刚走到歌剧院广场的拐角处，迎面看见一个胖胖的年轻人。
    他总是觉得此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于是跟着那人走，一边努力回想，一边嘴里不停地嘀咕道：“见鬼！此人我肯定认识，怎么就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呢？他到底是谁呢？”
    他搜肠刮肚，仍毫无头绪。突然，他心中一亮：这不就是当年在骑兵团服役的弗雷斯蒂埃吗？没有想到他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大腹便便的。杜洛瓦于是跨上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头，向他喊了一声：
    “喂，弗雷斯蒂埃！”
    对方转过身，愕然地看着他，半晌说道：
    “先生叫我，不知有何贵干？”
    杜洛瓦笑了起来：
    “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P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