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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婚狂


谁为婚狂

作  者:孙明一 著

出 版 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0年06月

定  价:25.00

I S B N :9787541130267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生活小说  >  情感小说    

标  签:中国当代小说  小说  情感  家庭/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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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结婚六年的许慕芸意外地发现了丈夫霍德的出轨事实,婚姻天平就此倾斜。人至中年,婚姻遭遇背叛,小三儿阮景景高举爱情的旗帜上门跟她叫板。心碎的许慕芸跟弟妹苗若婷诉苦时才知道,一直以聪明示人的苗若婷也正承受着被霍德的弟弟——霍利背叛的痛……

TOP作者简介

孙明一,女性情感作家。网络笔名:舞月飘雪。作品多发表于各类时尚杂志,文字多次被《青年博览》《青年文摘》等杂志转载。2008年,其作品《爱情的牙齿》获红袖添香首届青春文学大赛银奖;2009年,其作品《小婿有礼》入选SOHU网文十佳。已出版作品有《单行线》《给幸福一个机会》《婚前隐私》《小婿有礼》《七生错》等。

TOP目录

第一章 蚁婚
所有婚姻都一样,踏进同一道门便注定了种种矛盾的开始。有了间隙的婚姻就像洁白的婚床被人撒遍了蚂蚁,咬不死人,却让你寝食难安。

第二章 婚内牺牲
所谓的婚内牺牲,是让我们牺牲自己的小个性换得幸福,而不是牺牲自己的尊严换得耻辱。

第三章 对于出轨
苗若婷明白,沉醉婚外情的男人抛弃自己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时候的自己如果一哭二闹三上吊,丢自尊的是自己,成全的却是等待入门的小三儿。所以她举起的是一面白旗,选择停战。

第四章 小三儿到访
这天下,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够努力的小三儿。门外这个举着入侵大旗的阮景景,磨刀霍霍地向许慕芸发起挑战。她突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或许也需要一场婚姻起义。

第五章 性锁
不要以为跟你上了床,男人就得娶你。身为女人应该明白——性,对女人是开始,对男人则是结束。

第六章 情蛊
男人出轨是为了新鲜,绝对不是为了爱情。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阮景景终于醒悟,她先是用爱的名义博得霍德的同情,然后利用工作的借口将本属于许慕芸的利益收入囊中。这招很毒,断了霍德的后路。

第七章 抉择
这天下最聪明的男人就是霍德。面对情人的相逼,妻子的哭求,他竟然把抉择权交给了她们。就像一个站在台下看戏的人,台上打得越激烈,他反而觉得自己越抢手。

第八章 分居
男人的不幸大多是因为贪求财富,女人的不幸大多是因为贪恋感情。两个女人同时对霍德放手,这样的结局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第九章 离婚大战
所有人都以为先离婚的会是苗若婷,因为她跟霍利没有孩子的牵绊。却不料,先行离婚的却是一直以弱势示人的许慕芸。她的解释是——大人都不幸福,还指望孩子能幸福么?

第十章 情人真相
这时,阮景景也看到了霍德,老情人四目相视,颇有了几分尴尬。霍德喝得多了,冲着霍利不客气地说:“情人是什么?就是用旧了的抹布可以随便扔!老婆是什么?就是再老也要当成手心里的宝!”

第十一章 婚姻起义
女人为了了解男人,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当女人了解男人后,就会发现男人其实不值得那个代价。为自己的婚姻来场起义,为自己的爱情重新定位,自信自立的女人更有机会获得幸福。

第十二章 婚姻策
保卫婚姻的战略重点是要加强婚姻的综合实力,比如培养共同的爱好,比如拥有共同的婚姻财产,比如男人的忠贞,比如女人的温柔。

TOP书摘

第一章 蚁婚

所有婚姻都一样,踏进同一道门便注定了种种矛盾的开始。有了间隙的婚姻就像洁白的婚床被人撒遍了蚂蚁,咬不死人,却让你寝食难安。
“这天下,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够努力的小三儿!”这话从苗若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许慕芸正拿着铲子翻弄锅里的糖炒栗子。滴艳饱满的栗子任人看了便流口水——这是霍德的最爱。结婚六年来,每到了这个季节,他都要吃上几颗,且只吃许慕芸亲手炒的。对此,身为妻子的许慕芸颇为骄傲。所以,面对弟媳苗若婷的小三儿论调,她不置可否地笑。
“若婷呀,你跟霍利刚结婚两年,应该琢磨着生个孩子了,别没事天天胡思乱想,什么三儿呀四儿的,霍家兄弟不至于,我了解他们。呵呵……”
“嫂子,这年头,小三小四可是无孔不入,你当真不怕?”
“我相信霍德不会。婚姻是什么?一个给,一个受。我一直在付出,在给予,而他一直安享我的照顾,接受我的好,这样的生活很安稳,安稳的生活哪个舍得轻易打破?再说我们还有孩子,霍德对女儿的宠爱呀,呵呵……简直让我都嫉妒呢。”许慕芸一脸笃定。
“大嫂,虽然说相信别人容易过得快乐,可有些事也不得不防。现代男人的出轨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利益出轨,因工作关系捎带着给了女人好处,女人捎带着给了他身体;一种是情感出轨,说不清是婚内无爱,还是婚外的爱过于激烈,反正遇上了心仪的女人,男人们就想试试……”
“呵呵,你研究得还真透彻。那么,真有三儿呀四儿的,女人怎么办?”
“面对男人的出轨,家里的女人也分两种类型:一种是逆来顺受型,不怒不争,以弱者的姿势卑微地等待男人回归;第二种就是睿智成熟型的,男人的心若能回来便好,若不能回来,那女人就要做好离婚的准备……总之,对出轨的男人就是不能轻饶!”
“若婷啊,你这小脑袋天天没事都琢磨什么呢?”许慕芸不以为然地笑。
苗若婷没接话,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目光投向锅里的栗子,不无羡慕地笑了,“是呀,大哥跟大嫂感情好,这是有目共睹的,瞧我这张嘴……”
许慕芸依然满足地笑,不再年轻的面容溢满了中年女人才有的怜慈,“若婷,我们虽然是妯娌,但感情好比姐妹。作为姐姐我得劝你一句,赶紧生个孩子吧,霍家二老去世得早,长嫂为母,我劝你几句,你可要听进心里去,知道吗?孩子是婚姻的桥梁,是两个人的传话筒,是一个家的中心……”
“单身是一种生活方式,婚姻是一种生存方式。在我还没有完全适应之时,我必须为婚姻负责,是不是?大嫂……呵呵……你这话,我嫁进霍家两年,听了两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苗若婷打断许慕芸的话,一脸调皮地反诘。
许慕芸淡笑着给苗若婷递过去一颗栗子,“知道就好,嫌我唠叨,是不是?”
苗若婷接过栗子,脸色暗淡下来。她转身坐回客厅,电视里正上演着恩爱夫妻离别的场面,她不禁向依然在厨房里忙碌的许慕芸问道:“大嫂,你说这世上真有恩爱夫妻吗?白头到老是不假,可是,真有难分难舍甜蜜一辈子的吗?”
许慕芸放下铲子,走过来,一脸地责备,“爱情是享受,婚姻是忍受。谁能天天在幸福里享受,而不忍受生活里的是非种种呢?你呀,看起来很聪明的一个人,婚都结了两年多,天天都寻思些什么呢?呵呵。”
“不是我不成熟,是这社会变化太大!这年头男人出轨是家常便饭,小三儿真是防不胜防,做妻子的真是苦不堪言!”
苗若婷反复提起小三儿,倒让许慕芸笑了,“呵呵……哪天你大哥敢这样,我就跟他拼了!男人就像孩子,惯他吃,惯他穿,就是不能惯他坏毛病!”
“大嫂,这话说得倒是对。男人像孩子嘛,偶尔犯错也是玩心大发……”苗若婷今天说话一直有些怪,许慕芸看向她,放下手里的铲子,走出厨房。
“若婷,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跟霍利闹了矛盾?还是感情出了问题?”
“哦,没有。我就是不适应婚姻生活,女人一结婚,什么都变了,以前单身时可以随意逛街,随意约会,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可一旦进入婚姻,好像什么事儿都成了两个人的,就连加个班儿也得提前打招呼……说穿了,女人婚前像燕子,爱飞就飞;婚后像鸭子,想飞难飞。婚姻就是麻烦,让人浑身不自在!”苗若婷兀自埋怨着,小嘴嘟起老高。
许慕芸刚想说话,突然闻到锅里起了糊味,立即尖叫着扑向厨房,仿佛那里正炒着的不是普通的栗子,而是自已火热的心。等她到从厨房奔出来时,苗若婷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一边整理自己的长纱裙,一边跟她道别。许慕芸赶紧拿出些栗子,一边递一边往外送,“拿上,霍利也爱吃这口儿。”
苗若婷也不客气,接过烫手的栗子。只是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娇好的面容显得有些僵硬。
许慕芸见她站在原地,不说走也不说留,不禁笑了,“这是咋了?不好意思呢?呵呵,走吧,我送你,正好下楼买点东西。再过两天就是我跟你大哥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我想送他个礼物,你帮我参谋一下。”
上了路,走出小区,苗若婷这才开了口:“大嫂,你跟大哥结婚这么多年,真不容易。不过,女人也应该对自己好点,瞧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说自己怎样,就说如果哪天大哥带你出去应酬,多丢他的人哦。”
她的话引来许慕芸发笑,“什么应酬,他不过是一个部门经理罢了,而我自从有了孩子,再也没上过班,这都四五年了,再让我去工作,怕还不适应了呢。”
“女人如花,花开有期。一旦错过,即使招展,也是寂寞。”苗若婷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兀自在前面走着。
许慕芸笑得摇了摇头,只当她是心情不好。
许慕芸拉上苗若婷走到马路对面的商城,一起为霍德买了一件纯白有暗纹的花花公子半袖。对此,许慕芸的解释是——“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我希望跟他的婚姻一直是透明的是纯白的,不带一丝污渍。”
苗若婷的表情始终不轻松,只是朝徐慕芸微笑,也不说话。
不明就里的许慕芸指指旁边一件花衬衫,“你家霍利脸白,这件蛮不错,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我才不会打扮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女人最傻的行为就是打扮自己的男人——将他打扮得跟花儿似的,出门他就给你招蜂引蝶!”苗若婷恨恨地说,“婚姻里贬值的永远是女人。一个传统的女人,重视孩子的成长,重视丈夫的事业,连他们的衣食都想得无比周全,却终是忘记了自己,任由容颜跟青春流逝。等男人升了身价,被人抢去后才顿悟到自己错了。可青春没了,容颜没了,连赖以生存的爱情也没了,你说女人除了贬值,是不是还输得很惨?”
这会儿,许慕芸终于听出了端倪。她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地问:“若婷,你跟霍利是不是出问题了?”
苗若婷刚想回应,眼前掠过前面柜台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赶紧挡住许慕芸的视线,扳过她的肩,让她背对着那个身影,然后一脸紧张地笑,“哪儿有?没有,没有的。”
“可我总觉得,你今天似乎有事情,跟大嫂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许慕芸没有察觉,依然十分关切,有几次都差点回身,却总被苗若婷及时挡回去,不让她回头。
许慕芸终于感觉到了异样。她一回身,苗若婷就挡住,再回,苗若婷再挡,三番两次下来,她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她一个迂回,趁苗若婷没反应过来,转过身来。
视线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时被无限地放大,缩小,再放大。一米七的身高,配上一百五十二斤的净重,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许慕芸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跟自己相恋四年、结婚六年的男人,此时正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十指相扣地逛商场。

此时的霍德,正被比自己小十岁的阮景景拖着,在一款女式睡衣前左右看着,如果不是年龄相差悬殊,外人一定会误认为这是一对新婚燕尔的甜蜜夫妻。阮景景的头始终依在霍德的肩上,声音黄莺一般腻人,“亲爱的,这件奶黄色的好吧?看起来好性感哦。”
霍德点头,明媚的脸上透着暧昧。这种笑在他跟许慕芸恋爱时也有过。可如今,它像一朵异域的鲜花,绽放得虽然美丽,却不再属于许慕芸。
人生的三大悲剧是:美人会老,爱情会冷,婚姻会旧。如今,这三大悲剧,许慕芸觉得自己都遇上了——自己老了,甚至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爱情早没了,以为会靠亲情维持,却不料,一切成了骗局;婚姻不怕旧,怕的是背叛。如今一切假设都成了真相,还有什么可以幻想的?还有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许慕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人潮涌动的商场已然安静下来,四周的一切像极了蚂蚁,渺小得幻化成一个个墨点,就连她自己也仿佛成了墨点,除了眼前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影正无限扩大。她忽然觉得,世界又突然小了。小得可怕,小得可怜,连一个给自己做思想准备的时间都不给,连一个给自己躲藏的地缝儿都不留!
许慕芸只觉得热血顷刻冰封,又很快溶解,血液里跳动起一股力量,让她三两下蹿到霍德面前,连身旁的苗若婷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她只听到自己洪亮到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偌大的商场里轰然响起。
“霍德!你跟她什么关系?你们丢人丢到家了!”她再想不出什么可以叫骂的,可不骂,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许慕芸想着骂词的时候,霍德迅速跟阮景景将手撒开,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净白的脸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肯求,“慕芸,有话回家说,好不好?”
“不好!什么话回家说?是带她回家,还是带我回家?!”许慕芸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双眼折射出来的目光,一会儿投向霍德,一会儿瞥向那个年轻女人。
是的,年轻真好。对方光洁的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的绒毛,在商场里灯光里熠熠生辉,脸蛋安好,皮肤安好,身材安好,连眉宇间对自己那种嘲笑,都沾染了无敌的青春。想来,青春无敌——这就是当下小三儿的本钱。
许慕芸突然冷笑道:“你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年轻就胡作非为,拖着人家的老公逛商场买睡衣?你不觉得自己玩过了吗?!”
这种叫骂引来商场里一群人的围观,大家指着阮景景议论纷纷。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霍德颇为难为情,不得已,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冷眼旁观的苗若婷,“若婷,赶紧劝你嫂子回家,在这里胡闹像什么话?”
苗若婷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回道:“这会儿你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她转身欲劝许慕芸,却被她一把甩开。“霍德,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过什么?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霍德难为情地拨开人群,想逃。许慕芸眼疾手快地上前揪住他,趁大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一个回身将巴掌拍到了阮景景的脸上。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拍武打片似的,不带一丝犹豫。
巴掌干脆地落到阮景景脸上,年轻的她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往人群外面挤,仿佛受了委屈的人是她。霍德在身后喊了两声,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再喊下去,只会激化矛盾,赶紧止声,然后头也不回地拨开人群,气冲冲地往家赶。
女人一生最大的不幸,不是生逢乱世,而是遭遇薄情寡义的男人。这话用在许慕芸的身上,再恰当不过,可她又不愿承认对方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她只恨那个小三儿!她坚持认定,是外边的那个女人勾引了霍德!
一直在眼前观望的苗若婷,倒有一副局外人的冷静,她一边拉着许慕芸往家里拖,一边劝道:“大嫂,先别管那个女人,赶紧回家跟大哥好好谈谈,你要知道,这件事只宜早早解决,不能拖泥带水。还有,你要理智、冷静,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的男人只要稍有一点成就的,在家里是仆人,在外面可个个被宠成了孩子。是孩子,你就只能哄,不能随便打骂,一旦他失了面子,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知道吗?”
“他做了错事,还让我把他当孩子去哄?这是什么逻辑!”许慕芸甩开苗若婷,跟在霍德身后,一前一后回了家。从商场到家里,只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她却仿佛走了好几个小时,脚步万般沉重。她猜不透,这一步迈过去,下一步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跟霍德的婚姻会走到哪一步。对于女人来说,所有的伤痛都莫过于感情上的被骗、被欺。作为女人,没有哪一个不希望自己拥有一份单纯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的掺杂,只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够了。而婚姻里的女人,对这份单纯更加追求。婚外恋、婚外情、第三者的传闻不绝于耳,那些已婚女人们说起自己的另一半,一般都会说:只要他不出轨,心思在我这儿,就够了,就满足了。听着很悲哀,可这世道——乱了。身为女人,特别是婚姻中的女人,唯一的奢望不过如此。可男人不一样,他们婚前或许会专一一些,但那仅限于女人年轻貌美时,一旦娶回家了,当女人成了蚊帐上的那抹蚊子血,成了餐桌旁那个不忍多看一眼的黄脸婆,他们就会不再有激情,甚至会感觉难以下咽。婚姻做旧时,每个男人都希望一生中能拥有一个情人,因为他们需要有再活一次的感觉。男人是重生了,可他们把绝望留给了家里的女人。就像此时此刻的许慕芸,她觉得自己绝望极了,关上家门那刻,她甚至还没回过神,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马上路人来车往时,她尚未有激烈的感觉,但看一眼沙发上歪坐着的霍德,她突然觉得很可怕。枕边人变了心,从此比不得一个过路人亲切。可再不亲切,有些事还是要说明白的。许慕芸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高了几度,“说!你跟她是怎么开始的!”

面对许慕芸的责问,霍德本能地说谎,可明显地,在六年同床共枕的妻子面前,他又不擅长说谎,白净的脸红了又红,最后才唯唯诺诺地说:“慕芸,你别误会,我跟她没什么的。”
“没什么?孤男寡女跑到商场买睡衣,还说没什么!霍德,你太欺负人了!”
“你冷静点好不好?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这个时候谈相信?你把人都领到公众面前了,你还跟我来讨相信?!”
“刚认识,信不信……由你。”
“拜托,下次说谎之前,请先把你的脸处理好!这种小把戏也想拿来骗我!我们好歹六年夫妻,加上恋爱那四年,十年光阴十年心哪。我对你那么信任,竟换来今天这样的结局。大庭广众之下,你竟然拉着那个女人的手!你置我于何地?”许慕芸大叫着,眼泪就在那一刻不争气地落下来,吧吧嗒嗒地滴在茶几上。
霍德赶紧递来纸巾,小心翼翼地劝道:“慕芸,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就是偶然认识……你相信我,别再闹了,好不好?”
“谁信?说出去谁信!偶然认识就拖着手逛商场?偶然认识就一起去买睡衣?偶然认识就可以出轨?偶然认识就那么不知廉耻……”许慕芸还没说完,话便被霍德接了过去。
“你对我有点信任好不好?”
听听,这就是男人。自己做错了事,回到家来居然还跟已经委屈得不成样子的妻子讨信任,而且如此的理直气壮。
“哼……霍德,你还真是不要脸!这个时候还有脸跟我提什么信任?早知如此,何必那么不知廉耻,净做那些不要脸的事!”
“许慕芸,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们怎么就不知廉耻了?你是见过我们上床了,还是见过我们有什么不要脸的举动?你这女人在家里闲傻了吧?说话那么不知分寸,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就这么难缠?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在出轨之后给自己妻子的结论。像是在说许慕芸,又像是在说这场婚姻。两个熟悉到不分彼此的人,遇到婚姻里的一道坎儿,身为丈夫的却说自己的妻子不可理喻。这对于许慕芸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怎会忘记,恋爱时只要自己一个眼神一句话不对,对方也会紧张地揣测半天。如果说那会儿恋爱是装出来的真诚,那么婚后这几年呢?偶尔吵上几句、拌上几句,哪一次不是霍德先放下身段来跟自己求好?哪一次不是他好话说尽,自己才给他一个台阶下?如今倒好,他出了轨,却说自己不可理喻。
“霍德,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们当中是谁不可理喻?是我吗?是我刚刚跟别的男人去逛商场吗?是我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吗?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个家我是没给你当好,还是没为你打理好?孩子不用你管;念你家老人不在了,我的父母也从不来打扰;里里外外、亲朋好友,哪件事、哪门亲,我没给安排好?你今天竟然说我不可理喻?霍德,你没良心!”许慕芸的心如溪流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吵。总之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多做解释!”霍德突然冷下脸来,态度异常坚决,坚决到冷漠。他以为把脸扳下来就表明了自己是清白的,可他知道,夫妻同床共枕六年,就连他掉根头发许慕芸都是清楚的,更何况,他是想用一个谎来圆另一个谎。这种谎每多一个,许慕芸的心就冷上一层。
男人变心,从来不需要理由。
那件刚刚买来的衬衫,凌乱地放在地上,袋子敞开了口,像在观望一场冷笑话。许慕芸无心捡拾,心里却暗暗叹起了气。所谓七年之痒,就是一年新鲜,二年熟悉,三年乏味,四年思考,五年计划,六年蠢动,七年行动。她想起适才还跟苗若婷传授自己婚姻幸福的秘诀,一转眼就成了反面教材,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许慕芸心里那股气始终咽不去,她腾地原地站起来,与霍德怒目相视,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霍德。她凶狠的样子显然吓着了霍德,对方不由得后退几步,“你想做什么?”
许慕芸不说话,径直走到厨房,将那些余温尚在栗子连锅端了出来,二话不说冲着霍德泼了来,一瞬间,圆滚滚的栗子滚了一地,热气儿也将霍德吓了一跳,一边后退着躲避一边不由得大叫:“你谋杀呀!”
许慕芸看着他仿佛看跳梁小丑似的,她冷冷地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真无事,你怕个什么?”
“疯了,你真是疯了!”霍德跳到门边上,作势欲逃。
许慕芸适时拉他回来,“你干什么!想跑出去找她诉苦吗!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跟那个女人必须一刀两断,不然……不然,我就让你一刀两断!”说完,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作势要剪的样子。
许慕芸一脸凛然,一脸愤怒,几许冷漠,这样的她显然吓着了霍德。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倒霉的一个日子,跟阮景景逛街时自己完全被对方的笑容淹没,完全忘记了这个商场离自己的家只隔一条马路,被许慕芸发现的危险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他更没想到,这场外遇对自己来说虽然是木已成舟,可对于许慕芸来说,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又没有捉奸在床,她就如此不依不饶,这个女人再也不是恋爱时那个温婉的女子了,她变得强悍,变得泼辣,变得不可理喻。
婚前男人像癞皮狗,怎么撵都不走;婚后男人像懒猫,瞅着空就开溜。眼下的霍德,只想早早开溜。于是他寻着墙角终于摸到了门边,刚打开门,电话突然响了,五岁的女儿在电话里哭得厉害,“爸爸,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只有我还在幼儿园,你快来接我呀……”
这个电话让两个正在敌对的人突然冷静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起往门外冲。孩子在家庭里的位置比谁都重,她像一条纽带,将两个不理智的大人绑在了同一条绳上,然后理智地对待一切。只是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霍德跟许慕芸正吵得不可开交时,回到家的苗若婷跟霍利也冷战起来。但苗若婷很聪明,她跟许慕芸是两种极端的女人,后者喜欢骂出声,喜欢闹出事,而她则喜欢冷战——不言语,不搭话,以不变应万变。
霍利跟哥哥霍德在同一公司,职位虽然比霍德低一级,但工作已是得心应手,身处大公司,应酬自然不断,加上有哥哥霍德的照应,不论是客户还是同事,对他又多了几分敬重,所以工作起来顺风顺水。对霍利来说,唯一不顺的就是自己娶回来的老婆过于聪明。
比如这天晚上。苗若婷本来心情就不好,一直回想白天在商场的那一幕的尴尬,也不知是应该打个电话给大嫂许慕芸好,还是不打为好。偏偏霍利看不清形势,酒气熏天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还没等他坐正呢,苗若婷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这让霍利明白,今天晚上自己必须说点好听的,不然又得睡冷沙发了。
霍利进了屋,苗若婷以背相对,不理会他。这让霍利不明就里,十分不解地问:“你这又是怎么了嘛?我不过回来晚一点。”
苗若婷不理他,继续沉默着。
“老婆,要不我给你按摩一下?好不好?嘿嘿……来,看我手法有没有长进。”霍利讨好地说上前挠她,这一挠,苗若婷也就顺势坐正了身子,脸上却挂满了笑。笑容很假,假得令霍利心里直发毛。
“嘿嘿……霍利,你真比你大哥好许多呢,至少不在外面勾引女人,还这么体恤老婆,难得哦,那,要不要我给你泡杯茶?咖啡?还是凉白开?”
突然听到这么温柔的话,霍利那张跟他哥哥一样白净的脸突然红了,“老婆,你别吓人。你一温柔准没好事!说吧,我哪里错了。我改,改还不行吗?”
苗若婷又嘿嘿一笑:“可以。那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到底有没有情人?”
“NO!这个可不能乱说的!我一没钱二没势,哪有女人愿意跟嘛!”霍利回答得相当痛快,仿佛生怕自己一时撇不清会受到某种连累。
“那大哥在外面有情人的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苗若婷突然变了脸,满眼严肃。
霍利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苗若婷的当,每次两人之间有事,她总喜欢先拐弯抹角一番,等到自己招得差不多了,她才舍得抛出正题。为此他总是害怕哪天自己反应慢半拍,会不会真出事?
“老婆,别人的事,我们可不可以不讨论?”以退为进,是男人惯用的把戏,霍利也不例外。可他终是忘记了,自己娶回来的女人是十二万分的聪明,岂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当苗若婷不声不响地将咖啡泡好,端上前来的那刻,霍利知道,自己抵不过这些柔情攻势,索性不如招了,反正犯错的一方是大哥霍德,又不是自己。
男人在外遇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是,宁可出卖手足,也不出卖自己。所以,霍利很讨好地喝了两口咖啡,先是夸了苗若婷的殷勤,又信誓旦旦地说:“其实这件事情吧,也不怪大哥,是阮景景主动追的他。当时我们两家公司有个合作,大哥帮了阮景景一个忙,让她小赚了一笔,然后这个女人就黏上大哥,一直到今天……”
“到今天,他们黏在一起有多久了?”苗若婷像个侦探似的。
霍利紧张地喝了一口咖啡,“快一年了吧。”
“这么说,上次我们去看电影遇上的那两个背影,真的是他们?”苗若婷想起不久前在电影院的那幕,当时看着前排两个依偎的影子,有一个像是霍德,可霍利愣是说不可能,非拉着自己往外走。她本想今天白天将这件事告诉大嫂许慕芸,提醒她注意一下的,可没料到,旁观者的话还不好意思说出口,局中人的丑事已经昭然若揭。身为女人的悲哀,其实不仅仅是遭遇另一半的背叛,更深层的委屈则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永远是自己。
苗若婷想到大嫂许慕芸正遭受的苦,她的心有些隐隐地痛。她应该跟霍利商量抽时间去劝劝大哥霍德。
“霍利,这事儿我们得管。至少你也得劝劝大哥,让他赶紧悬崖勒马,大嫂是个贤惠的女人,这样对她实在不公平!”
“老婆,有些事不好说的,特别是这件事,人家是夫妻,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你怎么这么冷血?那可是你的亲大哥亲大嫂啊。”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心软,凡事都想管、都想帮,可你想过没有,这件事毕竟不光彩……”霍利还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瞅一眼来电显示,他显得很紧张,讪讪地躲进卫生间,声音低沉地说了两句,很快回转,再冲苗若婷微笑,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手机突然又响了,霍利尴尬地笑笑,“真是麻烦,单位加班,老催,你看……”
聪明的苗若婷从他尴尬的神色里瞧出了端倪,却并不点破。她故意走上前,扯起对方的衣服闻了又闻,一股异香蹿进她的鼻端,若有若无地刺激着大脑深处的某根神经。尽管心里极其不痛快,可她还是忍了,脸上堆起神秘莫测的笑,“去吧,工作第一。”
老婆如此大度,倒让霍利有些赧颜,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不由分说关了手机,拉着苗若婷坐回沙发,打开电视,伸出胳膊将对方揽得紧紧的,“哪儿也不去,今天就在家陪老婆看电视,我现在的时间只属于亲爱的老婆。”
他话说得甜蜜,可不知怎的,苗若婷用眼睛的余光瞄向他,总觉得他的心思不在电视上。他眼神涣散,似有心事。她好几次她想试探对方,可心底的倔强跟自尊还是让她忍住了。
“老婆,抱紧些,温暖你一下。”霍利被苗若婷盯得有些发毛,赶紧抱过她。
苗若婷瞅一眼一脸讨好相的霍利,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怀疑。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会不会跟他的哥哥一样,有一天也背叛自己,但她知道,真到了那天,自己一定不会像许慕芸那样又闹又叫,她会用一个无比利落的转身,离开对方,给自己保留足够的尊严。
“霍利,你会不会也背叛我呢?”她试探着问。
“若婷,你不相信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霍利反诘。
说到信任,苗若婷突然笑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信任是什么?对于友谊是力量,对于利益是垫脚石,对于爱情是前行的气力,对于婚姻则是王八蛋!在苗若婷的心里,她认为婚姻里所谓的信任其实很可笑。就像大嫂许慕芸,宁愿在烟熏火燎中年年炒栗子来讨好霍德,连自己的些许暗示也听不进去,这样的女人对于婚姻用尽了自己最大的信任,信任到差点失去自我,可换回来的又是什么呢?还不是一样遭到背叛!
盛世之乱,人心不古。爱情不值钱了,婚姻没信任了,这样的生活或许残酷,或许冷漠,可至少不让人伤心。女人大多痴情,男人大多滥情。痴情总会为情所伤,而滥情只会为情所累,男人再累也比不上女人为情所伤带来的痛苦。
这样一想,苗若婷突然就没了情绪,拒绝了霍利的求欢,转个身,兀自裹了被子睡去。被她冷落的霍利偷偷地溜回客厅,拿起手机给大哥霍德拨了去。手机那头,霍德一脸懊恼地叹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电话里,不仅有许慕芸不依不饶地叫骂,还有孩子不停地哭泣声,听得出,那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戏码,戏台上的两个大人已经疯了,入了戏,再也难以自拔,台下的孩子是可怜的、孤零零的观众,看不清楚台上的刀马旦,只好以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怜得让人心疼。
“大哥,不如你就收手吧,跟嫂子道个歉,接着过呗。”霍利叹着气劝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有碎碗的声音,声音尖锐得差一点划破手机这头霍利的耳膜。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还没走到这一步。
少许,他听到霍德在手机那头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怕难……阮景景她……”话还没说完,那头突然又有什么东西碎开来,然后孩子一声大大的啼哭,终止了他们的通话。

所有婚姻都一样,踏进同一道门便注定了种种矛盾的开始。有了间隙的婚姻就像洁白的婚床被人撒遍了蚂蚁,咬不死人,却让你寝食难安。
许慕芸在进入婚姻之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外人说:“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只有霍德不会!我信他,甚过自己!”那时的她之所以如此笃定,完全是因为两人恋爱时,她太懂对方。那时的霍德因家庭条件所限,能吃饱饭就已然不错,他父母早逝,靠叔叔拉扯大,刚开始工作时,底下还有一个弟弟需要扶持,所以他曾对不嫌弃自己的许慕芸发毒誓说:“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七仙女,我也不稀罕。她们再美丽,也比不上你善良,她们再善良,也比不上你美丽。”话说得有些绕口,可霍德的眼泪却是真格的,许慕芸就是在他的滴滴泪水里一点点融化的,所以就算结婚时,房子的首付是俩人共同出的,就算霍家一件彩礼也没有,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而许家二老对这门亲事也没过多参与,老人的意愿总是好的,他们觉得小辈们自己感觉幸福就够了。如此开明的一家人,待霍德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许慕芸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亏欠霍德了。
可眼下的形势是,被亏欠的不是霍德,而是自己。他跟那个女人在商场的亲密行为已经让许慕芸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一个男人的感情不在妻子身上了,婚姻便注定要出问题。
但经历了几番争吵之后,许慕芸也没再查出霍德不有什么不对劲儿,对方按时上下班,连电话都接得少了,生活仿佛平静下来,可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她的内心已然像煮沸了的开水,咕咕咚咚地向外冒着火气儿,只恨不能立即揪出那个第三者,再打她一耳光,直至打到天涯海角去,不回来不出现才好。
许慕芸想起那个女人年轻的面容,心里就直发毛。镜中的自己不年轻了,眉眼中透疲惫、懒散,连眼角的鱼尾纹也在一天天地加深,那双能做出各色小吃的手,摸起来不再光滑,男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沧桑,女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苍老。沧桑是经历,是魅力,是诱惑;而苍老是无奈,是伤痛,是结局。只是,这样无奈的结局,是许慕芸不想要的,她太想扳回一局。
化妆台前的粉底、奶液早就空了瓶,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把婚姻当做了蜗牛背上的壳,以为躲进来便会得到永世安宁,却不料,这壳不经意就碎了,碎在了另一个女人的青春里,碎在了丈夫的背叛里,碎在了自己的憔悴里。
爱情就像是一杯美味香浓的咖啡,婚姻则是剩余咖啡渣的咖啡杯,而婚外情则是美味的咖啡泡在精美的咖啡杯里——香气四溢。婚外情?这个词涌上许慕芸的心头,她感觉到了一种尖锐的疼。她不顾地爬起来,三两下拿上钱包,以刘翔般的速度冲进商场里,钱包瘪了,带回来的兜子却是满满当当,倒开来,花花绿绿的瓶子滚了一地,她也不管什么水什么液,抹了一把又一把,最后拿起眉笔描了两笔眉毛,然后涂了厚厚红红的唇,镜子里的女人有些像妖怪了,美艳艳的,香喷喷的。她看着镜里的自己,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拭去眼泪,重新画了眉,这才坚定地出门。
许慕芸像所有遭遇背叛的女人一样,决定找阮景景谈谈。她甚至想用一颗宽容的心告诉对方——趁年轻,找个好人嫁了吧。她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女人跟女人之间便没有解不开的结。可是,她错了。她刚踏进霍德的公司,她突然记起来,自己连阮景景的单位都没打听清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了。在霍德公司门前徘徊了许久,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门卫不认识她,再三打探,知道她是霍部长的太太,半信半疑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半天,让她极不自信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才得到允许踏进去。
霍德的公司在18层,电梯走到12层的时候,进来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是恋人,两个瞅一眼许慕芸之后,便毫不顾忌地谈论起晚上的集团聚会来:“你做我的舞伴最合适了,保证惊艳全场!”
女人哧哧地笑,“给你找个又老又笨的女人当舞伴吧,我才不要呢。”
两人的谈笑本是无心,可在许慕芸听来,却句句刺耳。在二十八岁那年嫁给霍德之后,如今的自己已然奔四张,不年轻了。她生完孩子之后便没再工作过,因此对外界的变化知之甚少。这样的自己,如果做了霍德的舞伴,别说他内心会如何不适应,就连自己也感觉到了有一种无力的煎熬!这叫什么?距离。人与人之有距离顶多不来往,可若是夫妻之间有了距离,是不是前进的一方总有一天会背叛后退的另一方?
电梯上升到17层的时候,许慕芸只觉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按了下电梯按钮。电梯停下,她走出来,又转进另一部。电梯一路向下,她的心很空,脚步却很坚定。
许慕芸回到家,洗完澡,她看着镜子里素颜的自己,再次泪流满面。这一次,她哭的不是霍德的变心,实在是自己的不争气,不过是霍德的一句话——他说“反正不差你那几个钱,就在家当个全职太太吧”。当时的她听着全是宠爱的滋味,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女人婚后能如此幸福地被丈夫养在家里的?那时所有人都羡慕自己好福气和时来运转——当初嫁的是个穷小子,如今却收回了一个金龟婿。可她如今再想这些,都有什么用呢?披着金光的东西,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男人更是看不住。
晚上,霍德是喝了酒回来的,身上的酒味未散尽,但也没开口解释。许慕芸本能地像往常一样为他泡了茶,可端到半路才记起,这个男人背叛了自己,自己何必无事献殷勤?索性将茶放回原处,任它慢慢地凉下去。
霍德没喝多,甚至还十分清醒地问:“白天你去过公司?有事么?”
许慕芸本不想回答,可想了想,若此时无语,就表明自己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索性直了直身子,清清嗓子说:“是,那又怎样?”
“你什么意思?家里闹了还要跑到单位闹?”
“真要闹,早闹了,还会有你今天晚上的悠闲?!”许慕芸狠狠地还击回去。




第二章 婚内牺牲


所谓的婚内牺牲,是让我们牺牲自己的小个性换得幸福,而不是牺牲自己的尊严换得耻辱。尊严告诉我们,可以牺牲,但绝对不出丑。

婚姻里有一种不可或缺的东西,它叫妥协。可这种东西往往针对的是女人,不论男人在外面出了什么状况,闹出多大的事儿,所有人都会劝女人说:凑合吧,妥协一下有什么呢?
男人有错,女人妥协。如果女人有错,男人是不是也会妥协呢?或许不会。至少,在许慕芸的心里,霍德不是个妥协之人。就像他出了轨,背叛了自己,还是依然不妥协。这种定论是在他们吵过一个礼拜之后得出的。因为许慕芸发现,霍德出轨不仅是铁证如山,更重要的是,他跟门外那个女人还旧情未断。那天半夜,霍德拿了手机跑到阳台上打了半天,言语暧昧不说,且时间很久,他在阳台上低声讲着电话,许慕芸就在屋内低声啜泣,再后来,讲电话的人回来,听他讲电话的人就倒下去装入睡。两个人默默不语的一夜两夜很多个夜,就这么过去了。许慕芸甚至觉得,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女人如种子,如果撒到肥沃的土地,就会开花结果,幸福无比。但如果撒到贫瘠的土地,就会凋零如泥,一生暗淡凄凉。许慕芸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粒掉进黑暗里的种子,再也难看见婚姻的光明所在。可是没有光明又能怎样?离婚吗?孩子怎么办?就算孩子有霍德养着,可是自己好几年都没外出工作过,连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一切如何重新开始?她有些犹豫,还有些后怕,所以,在对待霍德外遇的问题上,她突然由吵闹变成了安静,这种安静在霍德看来,先是摸不清行情,后来就是有恃无恐,他又开始晚归了。
家花再香,也抵不过野花妖娆;家花再好,也比不上野花新鲜。这个道理,许慕芸终于承认了。她愤怒,她咆哮,可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她生她的气,霍德依然晚归,甚至那天竟然到了半夜还没有回来。坐了一夜冷沙发的许慕芸,披头散发像极了一个泼妇,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成了空的,唯一存在的东西是一团火,越烧越大的火球,趁着风力正越烧越旺,旺到她感觉自己全身也燃烧起来了。
最后的理智让许慕芸记起了孩子,母爱的力量让她一点点镇定下来,熟睡中的女儿那么乖巧、安宁,平静的小脸儿还挂着幸福的笑。这一切让许慕芸不敢想象,如果让渐渐懂事的孩子知道了这一切的变故,她还能健康成长吗?她还能笑得如此幸福吗?
她不敢想。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决定先忍下来。
退回卧室时,时钟刚好敲了十二下。一下下,仿佛敲在了许慕芸的心尖上,生疼生疼。她默默地数着,数着,一直数到最后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只要时针不过一点,就还算是今天的事,今天的事可以不计较,一旦过了今天走到明天,就绝对不能轻饶霍德!
窗外,一帘清冷的月光照进来,比许慕芸脸上的泪水还要冰冷。
终于,许慕芸不知辗转了多久,霍德开门的声音终于传进耳朵里。那么真切的钥匙声,在过去她会觉得是噪音,如今听起来却像极某种昭告——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就算自己已经从他的心房里搬了出来,至少家还是在的,这也是一个安慰。
许慕芸心里的气,就在那刻一点点地没了,她甚至还想爬起来给对方倒杯开水,或问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不知为何,一看到对方回来,她竟有了一种新婚时才有的那种兴奋,仿佛对方真的是加班加晚了,正为了他们共同的生活在奔波。总之,回来就是好的,回来就一切还有希望。
许慕芸的内心,其实是很看重霍德,更看重这场婚姻的。为了这个家,只要他能按时回来,她甚至可以不再计较前面发生的一切。她甚至觉得,妥协算什么?或许有些委屈,但委屈过后,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么?
在许慕芸的心里一切都正朝着好的方向走着走着,可霍德的手机倏然响起时,她的心又开始不平静了。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也一定不是正经电话。
果然,霍德一脸小心地朝卧室看了看,然后走到阳台上,低声应着,最后还嘱咐了对方几句,貌似亲切又关心的样子。这种暧昧的态度彻底将许慕芸惹怒了,她很大声地翻了个身,然后大声地责备道:“这么晚还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才好呢!”
没开灯,霍德站在暗影里很久不动,最后许慕芸听到一声叹息,然后对方进了卫生间。别说是像样的解释,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那声叹息。他是在叹什么呢?叹这场婚姻的值与不值?叹自己的人老珠黄?还是叹当初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是一场错误?许慕芸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越要想,想到头痛时,她挣扎着将灯打开,然后直直地坐在床上等霍德。
她想,反正已然这样了,不如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算自己愿意妥协,也要对方亲自点头才行,不然再这样痴傻地走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疯子!
终于,霍德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明晃晃的灯光下,许慕芸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着实吓了他一跳。
“这么晚了,还不睡?”
许慕芸没回答,抬头看他,很认真,很冷漠,同时还带着几分质疑。霍德被她看得不知所措,低头看自己,并亲自抬起衣袖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定无误之后,轻松地笑了,“怎么了?我变成外星人了?”
此时此刻,女人在家里心如火焚,在外风流归来的男人却依然谈笑风生。遇到这样的男人,对哪个女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明明心不在这个家了,却依然装出一副超脱的样子,想要做到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男人,还真是虚伪。
这一切逼得许慕芸毫不客气地骂出了声:“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你天天敷衍两头,不累吗?霍德,我看你就是缺德!欺瞒家里的,欺骗家外的,你是人还是畜生?”
“许慕芸,你如今跟个泼妇一样!我怎么就成了畜生?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女人,越来越不像话!”霍德也有些恼。
“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放荡无耻!”结婚六年来,这还是许慕芸第一次如此泼妇地骂霍德,而逼她成泼妇的,不是别的,正是霍德的出轨。女人之所以改变,有时完全就是被男人逼出来的。那么,面对妻子的责骂,有错在身的霍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慕芸,你能不能别再闹了?有完没完?” 霍德有些不耐烦,甚至拿起了枕头想进客厅睡,但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许慕芸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跑到客厅去为她守节?还是知道自己脏,怕沾染了这张婚床?霍德我告诉你,今天不把想这事儿说清楚,别说婚床,就算是客厅,你也休想睡成!在外面偷嘴偷累了,跑到家里来歇息片刻,然后再放虎归山?这样的傻事我许慕芸不会做!说,你跟她到底有完没完?你对这个家到底想要不想要?”
“无理取闹!不想要,我回来做什么?!”霍德打了个哈欠。
许慕芸白了他一眼,“想要可以,立即跟她一刀两断!”
霍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告诉你早就断了,早就断了,你怎么突然不相信我的话了?”
“相信你?相信你们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一头猪!猪至少吃饱了不会胡思乱想,男人却是个个温饱思淫欲,恨不能个个秦始皇,天天当新郎!你们男人还有一个好东西吗?有吗?”许慕芸咆哮着,越说越气,没来由地想打人。她一顺手,一个枕头飞了出去。
霍德接过了枕头,抱起来,往客厅走去,走得太急了,不小心额头撞到了门上,痛得他捂住额头不停地抽气,他揉了又揉,还是没止住疼,转个身冲许慕芸恼了,“都怪你!疼死人了!真是的,有完没完……”
许慕芸没有再追问下去,立即扑上去扳过对方的脸,一脸的关切,“撞出包没有?要不要擦点红花油?我来看看。”
她满心焦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吵过,仿佛还是一对相互关心相互呵爱的夫妻。两个人的手在半空中打了结,又倏然分开。许慕芸退回到床上,不再说话,双手抱着膝盖,委屈得像个孩子,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霍德因为刚才的一撞,仿佛突然清醒似的,走到床前将枕头放下来,轻轻抱过许慕芸的肩膀,小声地安慰说:“慕芸,我不会不要你跟孩子,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相信我。”
又是相信我——一个男人明明背叛了婚姻,却依然要婚内的女人相信自己。这样的话说出来像笑话,且明明是假话,可婚内的女人却常常愿意去相信。
此时的许慕芸,仿佛一个玩累了闹疲了的孩子,头一歪,倒进霍德的怀里放声哭泣,“呜呜……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们组成这个家容易吗?我们的一切来得容易吗?想当年我们一无所有,那时多幸福呀,如今……你真的忘记得了过去吗?真的不记得我们当初是多么艰难才走到今天的吗?”
霍德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把自己的唇凑过去,想用吻盖住许慕芸嘴里不停的唠叨,许慕芸突然转过去头,说不清为什么,她只是本能地闪了过去。然后两个人难堪地坐在床边,手一点点散开,尴尬地不知所措。许慕芸想了想,怕好不容易回来的霍德再走出去找野食,她不得不违心地说:“那个……我去洗一下。”
许慕芸进了卫生间,觉得自己心里乱极了。她拧开水龙头,任水哗啦啦地流着,可怎么流也流不过她眼泪的速度。一种委屈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感觉堵得慌,不哭不痛快。可又怕哭得声音太大,惹得霍德厌烦。
婚内的女人,不论面对怎样的委屈,总希望让另一半知道,可若这委屈是另一半给的,女人是打死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为什么?为爱。因为她爱自己的男人,爱自己的家,因为她想要维护这份爱,想要维持这个家。
水流了一地,许慕芸想起还在床上等自己的霍德,赶紧擦去了眼泪,胡乱地洗了两把,然后套上浴袍便往外走。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霍德刚换下来的衣服上,女人的敏感让她忍不住拿起来,闻了又闻,这一闻,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沸腾了!
自己明明不化妆、不用香水,这衣服上却全是化妆品跟香水的味道!这味道就是霍德出轨的旗帜,它猎猎作响地昭告许慕芸,自己床上的男人刚刚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滚下来,他身上有那个女人的吻痕,他心里有那个女人的痕迹!
心,就在那刻崩裂了。许慕芸站在卫生间门内,两条腿一软,突然就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力气挣扎了,甚至不敢想象,再挣扎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时,门外传来霍德的敲门声,他叫着许慕芸的名字,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许慕芸赶紧爬起来,想着或许是自己在卫生间待得时间太久,他怕自己出事。她开了门,还想本能地掩饰一二,可不料想,对方只是尿急,想上厕所。
一个男人带着热情应酬完外面的女人,稍有点良心的话,对家里的这位至少也应该热情点吧?哪怕是自己在外面已然被激情燃烧成了灰烬,可就算是灰烬也应该有少许的热量存在吧?不发光,发点热,行不行?许慕芸悲哀地想来想去,她感觉自己连霍德残留的光热都得不到了,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刚刚自己还在天真地认为,夫妻之间一方有外遇,或许是另一方在性事上的不完美造成的,她甚至想好好抚慰霍德一番,将他的心跟身体一起拉回这个家。可是,照现在的情形,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放弃吗?许慕芸固执地否定了。既然想从头来过,既然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她索性换了干净的衣服,一直等在卫生间门口,这时霍德也方便完了,从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然后一语不发地倒回床上,等到许慕芸一腔羞愤地打开自己的身体时,他已经发出了极为洪亮的酣声。那声音一声声的那么刺耳,让许慕芸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的身体已然不再期待,这样的悲哀是哪个妻子也无法释怀的,聪明一些的女人就要意识到,不是他不想要你,而是别的女人已经满足了他。
许慕芸看着霍德一脸疲惫地睡相,内心涌起的不是怜惜,而是一种尖锐的疼。她知道,躺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人在,心没了;躯壳在,灵魂飞了。

第二天,许慕芸没有起来做早饭。还吃什么呢?她甚至连女儿都没有心思去管,任由孩子哭闹着被霍德抱去了幼儿园。霍德倒也没多说什么,甚至还颇为体谅地提醒她,“不舒服就去医院吧。”
许慕芸在床上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身体的冷或许还有救,若心冷了,还能暖得过来么?
她躺在床上,目光透过敞开的房门,空洞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客厅里沙发是真皮的,橘色的皮子很难买,可当初只因自己说喜欢,所以在霍德升了职位涨了薪水之后,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这套真皮进口沙发,当时花了两万,她心疼得直想掉泪,可霍德却说:“老婆,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只要你笑你喜欢,我就高兴就满足。”
千金难买美人一笑。这样的话从情人嘴里出来,儒雅得有些虚假,可若是从自己的丈夫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幸福到无与伦比了。自己的男人在婚后将自己还捧在掌心里,这种感觉不叫幸福叫什么?就像电视机上的那对小玉人儿,那是许慕芸在结婚五周年时送给霍德的礼物,本是放在男士包上的一种装饰,可因为女儿喜欢,被强行拿下来放在了电视机上。当时的许慕芸一脸憧憬地说:“老公,我们一家三口就像这玉石,永远是透明的,永远是相依相偎的。”
言犹在耳,人也还在身旁,可一切怎么就变了呢?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呢?许慕芸百思不得其解。
婚姻如同一座危楼,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垮,当意识到可能会垮时,它已经垮了。
客厅墙上的婚纱照里,两个甜蜜相依的人影提醒着她,婚姻大厦将倾,因为第三者的入侵,已经让一切倒塌开来,是挽救还是放弃?是任人摆布还是推倒一切重新再来?这一切想得她头痛,思来想去,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自己跟霍德的婚姻,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背叛?因何而出轨?自己跟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儿究竟差别在了哪里?难道仅仅是一个年轻貌美就可以解释的吗?
想到年轻貌美这个词,许慕芸突然从床上蹦下来,开始洗脸、护肤,每一步都是那么迅速,那么认真,这跟以往的她完全不同。过去的她必是先打扫房间,收拾家务,一切弄好之后,又开始洗菜淘米,完全一副欧巴桑的模样。是的,欧巴桑。女人不知不觉间沦为不值钱的菲佣,这就是问题的症结。
许慕芸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换回的是这样一个结局,眼里的泪喷薄而出,似汩汩山泉,壮烈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中午时苗若婷的电话打来,她的泪还没有止住。
苗若婷嫁进霍家时,霍家已经没有长辈,是长嫂为母的许慕芸帮她跟霍利张罗了婚礼,且送给他们一份大礼,这份恩情不是一般兄嫂所能比拟的。此时恩重如山的兄嫂出了问题,苗若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在电话里听到许慕芸悲伤的哽咽声,苗若婷连忙放下工作奔了过来。她十二万分心疼地劝说:“大嫂,是不是大哥又欺负你了?他再这样,我就跟他理论去!管他什么长兄不长兄的,有错在先就是他不对!”
苗若婷快言快语地数落着霍德的不是,可许慕芸却越听越无助,“我哭,不是因为他出轨,是因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门外的那个女人就是比我好?难道他就这么不待见我?”
这一问,问得苗若婷倒没了话。放弃一段既成的婚姻,哪怕是一段错误的婚姻,对女人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女人确认,下一个会比这一个要好。可当今的男人,有哪个敢说就是忠诚的?有哪个敢说一辈子不犯点风流糊涂账的?
许慕芸看苗若婷失语,忍不住道歉,“若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问你……可我实在是想不通猜不透,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勤勤恳恳地操持这个家,以为平淡就是幸福,可没想到……”
平淡就是幸福。这句话给了苗若婷提示。
“大嫂,你想过没有?男人跟女人是不相同的,尤其是心理,特别是解决了温饱的男女。我们女人可以抚着温暖的胃对自己说:平淡是福,是知足;可男人就不一样,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力气有了,眼睛亮了,盯着的便是门外的那些风景!温饱思淫欲,这话说的就是男人们啊!”苗若婷若有所思地说。
这番话让刚刚平静下来的许慕芸再次失声痛哭起来,抑扬顿挫的声调充溢了整个屋子,令苗若婷听得心生怜悯。
“呜呜……你说这些男人们,他们天天心里在想什么嘛?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妻贤子孝,这是人间多大的福气啊,不好好珍惜,竟然刻意搞破坏!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有没有一点良知?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许慕芸边说边哭,引得苗若婷不由得也想落泪。虽然结婚不过两年,但她已经隐隐感觉到霍利也开始有了变化,说不清哪里在变,但总让自己心里不踏实。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得规劝许慕芸,“大嫂,哭也没用。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男人。在他们的心里,或许是有良心的,只是面对美色,容易失去良知,所谓的责任感就是不离婚,给你名分,但门外的野花照采不误!”
“名分?给我们一个名分就算是有责任心?”许慕芸自然不同意这种说法。
苗若婷顿了顿,继续说:“看一个男人有没责任心,就看他能不能给女人一个归宿,直到女人人生谢幕时,这个男人还是唯一的观众。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他们需要门外的女人来给自己激情。而激情,恰是我们婚姻里欠缺的东西。”
一语中的。苗若婷的话引得许慕芸深思,她蹙紧了眉毛,眉尖刻成一个川字,半天才喃喃地说:“激情这个东西,难道真的那么重要么?婚姻里的两个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就算没有激情,不是还有亲情吗?就算跟老婆不够亲,那对自己的儿女也不够亲吗?上有老人,下有妻女,这样的亲情累加,难道比不过一个门外的女人带来的激情享受?”她的话说得十分伤感,以至于话音刚落地,泪也跟着滚落下来,滴滴落在了地板上。
“男人滥情,伤的是女人,女人痴情,伤的还是女人自己。他们男人认为,只要家在,女人就应该安分守己,而作为女人,我们要的不是一座空房子,是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住在这个屋子里,给我们一份踏踏实实的日子……”苗若婷叹着气,明着是在劝许慕芸,不知为何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她又想起了霍利。作为新婚刚两年的小夫妻,按理说应该是很亲密的,可不知为何,自从上次拒绝霍利的求欢之后,她觉得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时候几天都不动自己一下,甚至自己有时发出暗示,他还会躲闪。
女人拒绝男人是从身体开始的,男人讨厌女人也是从身体开始的。
苗若婷感觉到了恐惧,她觉得一种危险正从许慕芸的家里穿越了几条马路,浩浩荡荡地往自己的家里赶去,势不可当地向自己发起了冲击。
“嫂子,我感觉霍利也有了外遇!”苗若婷终于没憋住,说给了许慕芸听。

“这怎么可能?!不要乱猜!霍利还是个不错的孩子,这点我相信!”许慕芸立即进行了反驳。
“一个男人如果半夜起来发信息,如果经常身上有脂粉味儿,如果许久不跟你求欢,如果经常把加班当家常饭,如果经常看着电视发呆,如果经常无故笑得痴傻……你说,如果他不是有了外遇,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苗若婷把霍利最近的表现一一说出来,然后目光直直地落在许慕芸身上。
许慕芸被她看得直发呆。这些症状其实正是霍德身上的症状,存在了很久,只是自己不曾细心地去追究。如今这些症状在霍利身上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算不得巧合!可她能说什么呢?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还有什么能力去安慰别人?
“若婷,听嫂子一句话,跟霍利好好谈谈,你们刚结婚,激情还在的,要把握时机,千万别像我似的,木已成舟才想起阻止!我宁愿相信这些‘如果’都不是真的,因为,如果这些事一起发生在霍家兄弟二人身上,那上天对我们也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大嫂,我不怕!大不了离婚。”苗若婷吐出‘离婚’二字时,表情十分轻松,这倒让一直犹豫不决的许慕芸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比自己年轻几岁的苗若婷是个利落的女人,一向是说到做到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你胡说什么呢?结婚离婚,难道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可不能乱说,你们是结发夫妻,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结发情义吗?到老到死,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还是做些调查,不要武断地做决定。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相信霍利是那样的人,我是看着他成长的……”
许慕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苗若婷打断了,“多数情况下,婚姻的杀手有时不是外遇,而是时间。而婚姻最美的时间是六个月,也就是半年,这半年时间里所有的爱跟情都会被发挥到极致,半年一过,热度没了,一切就跟着变了。”
“那你赶紧要个孩子嘛,孩子是……”
“错!大嫂,你不要拿那种老观念来灌输我的婚姻观。女人有一种悲哀的意识,就是以为结婚之后赶紧要个孩子,期望以孩子来拴住男人。可你终是忘记了,有多少男人是在女人怀孕期间出轨的?我为什么迟迟不要孩子,就是想充分享受二人世界,直到彼此对对方不再有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之后再要孩子,这样大家会一起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也不至于发生男人出轨的事情……可我的算盘打错了。孩子还没影儿呢,霍利的心已经偏离了我们的家。他变得很陌生。”苗若婷打断许慕芸,说得激动又痛苦。
“你手上有证据吗?如果有,那我帮你教训他!如果没有,那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被苗若婷说得心烦意乱的许慕芸,一脑门的官司,差点崩溃。
苗若婷正想回答,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看来电显示,她冲许慕芸无力地笑了,“大嫂,你信不信他一会儿要说自己在加班?”
不用问,电话是霍利打来的,近段时间,他一到下班的时候就告诉苗若婷说加班。其实苗若婷早就打听过,他们公司最近根本无班可加。
在许慕芸将信将疑的注视下,苗若婷接起了电话,果然,霍利以一种亲切的口吻说,“老婆,多想陪你一起吃顿晚餐呀,可是不行,我得加班,我得赚钱哪,你自己吃,好不好?我晚点回去。”
霍利的声音带着甜蜜,不明就里的人听了,会以为他俩的婚姻有多幸福,可苗若婷是局中人,她知道,霍利越是如此腻自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恋爱时每次他犯了错,总是把好话说尽,然后趁自己高兴,再把错误呈上供来,让你哭笑不得。当初是爱极了他这种幽默睿智的个性,可如今想来,打一巴掌再给你一个甜枣的男人,其实是最可怕的。
在苗若婷的心里甚至认定,霍利最近一直在说谎,他谎言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这只是局中人的想法,许慕芸是局外人,她看不到内里。所以一直在劝,“可能真加班呢。”
“不可能!我已经问过多次他们单位,根本没加班这一说。”苗若婷坚决还击回去。
“万一这是真是呢?”苏慕芸此时表现出了无比的宽容。
苗若婷无奈地笑笑,刚想回答,这时门开了,下班回来的霍德一脸疲惫相,见到苗若婷也在,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苗若婷一脸乖巧地迎上前来:“大哥,今天是不是要加班呀?这么累的样子?”
“没班加。就是累……”霍德叹着气。他扫了一眼屋内两个女人的神情——一个微笑,笑容很深看不出真假;一个沉默以对,目光投向别处,连余光都不给自己,看来是怒气未消。
“那一定是最近加班加累了,你气色都不对呢。”聪明的苗若婷再次追问。
霍德再次叹气,“最近公司业务不见好,没那么多事,不如你打电话给霍利,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吧。”
霍家兄弟很团结,加上妯娌俩感情很好,一直有一起吃饭的习惯。
苗若婷脸上依然挂着笑,但许慕芸知道,她的笑容是带着疼生硬地挤出来的。所以,她赶紧制止,“今天不要了吧,我也没心情吃……”
可苗若婷还是拿起了电话,一边打给霍利一边故意当着霍德的面大声说:“霍利,你加班要加到几时呀?大哥今天让我们过来吃饭呢,你能赶回来么?”
那头的霍利自然是拒绝了的。放下电话,苗若婷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一脸严肃地看霍德,“大哥,你给我一个真相。告诉我,霍利最近在公司都忙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加班?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之后身上总有一股异香?”
这样的结果是霍德没料想到的。他没料到自己的弟弟最近也出了状况,更没料到,首先撞上枪口的人是自己。可身为大哥,面对弟媳妇的追问,他又有什么理由回避呢?
“哦,可能他们部门比较忙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部门归你管,领导不忙,小兵哪个敢乱指挥?大哥,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一连几天都被许慕芸审来审去的霍德,如今又面对自己弟媳妇的审讯,他突感窒息。可窒息又怎样?只要有一口气,只要人家苗若婷还是霍家的媳妇,他这个大哥就有责任去管去问去了解。可想来想去,他还是想不出霍利究竟在忙些什么,又不敢随便下结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许慕芸,不料,收到的却是对方恨恨的眼神,一直冷到他心里,令他不寒而栗!
这时候的霍德才意识到,对于男人的出轨,女人们恨不能眼睛里生出刀子来,杀了你才解恨。就算只是捕风捉影,女人们也是心存芥蒂的。这种苦他受过了,自然不能再让自己的弟弟再受一遍。他知道,自己必须抽时间跟霍利好好谈谈了。

其实,苗若婷的猜测一点也没错,她历来聪明,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妻子。自己的枕边人有了异动,最先感知的必是另一半。这点,谁也隐瞒不了。
霍利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出差时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个女人,竟然不依不饶地给自己打电话,且在电话里又不依不饶地诉说衷肠,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在电话里聊了几天之后,女人甚至丢了自己的工作,心甘情愿地跑到这边来,一心想跟霍利天长地久。
这时候的霍利才开始了后怕。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骗人家说自己是单身呢?这下子,人家扑了来,单身正自由,而自己却有一个心细如发聪明无比的妻子,他生怕自己有这点风吹草动让洞若观火的苗若婷发现,所以尽量找借口拖延,他也想过早早解决那个女人,可不料,女人实在是痴心地可以,一心只想跟他好,敞开自己心扉的同时还敞开了自己的身体,她娇小的身体似乎带着引力,吸引霍利迷失了方向,就那么跟着女人一起飞,一起死,再一起重生。
重生完了,霍利才意识到,大错已然酿成。或许男人就是如此,总是先做错,然后才意识到错。可让他感觉棘手的是,这女人更加不舍得他,每日不仅电话、短信不断,还在他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每天煲汤、做饭,贤惠得像个小媳妇。
老婆永远是这世界上鼻子最灵敏的动物。霍利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苗若婷的眼睛,再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知道男人善变的永远是心,女人善变的仅仅是脸,女人变脸就像六月变天,有晴有阴并不可怕,反正总有晴朗的那天,但男人变心是件很可怕的事,心若飞了,就像人还在,那也只是一堆空骨架。要一副空皮囊在身边相伴,无异于将自己安枕于坟墓。只有肉体没有灵魂的身体,对于情人或许尚能接受,对于妻子却是一种耻辱。
苗若婷回到家里,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就觉得一切都毫无生机。她随手为自己下的面坨成在一起,分不开了,让她觉得有些乏味,索性不吃了。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她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如果霍利真的跟大哥一样,出了轨,自己是否会跟大嫂一样忍气吞声?虽然自己跟大嫂的情况完全不同,有工作,有一定的社交圈子,但对于婚姻,这些对女人来说又算什么呢?哪个女人期望的不是婚姻的天长地久?哪个女人想要的不是一份安稳的生活?就算自己再倔强再有个性,毕竟是婚姻中人,说离真的那么容易吗?
她越想越乱,索性将面倒进马桶,面被水流卷下去的那刻,苗若婷突然在脑海中涌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弄清楚?为什么不问清楚?就算背叛,也绝对不允许对方把自己当瞎子当聋子。这样一想,她也不顾夜深人静,披了衣服就冲出门外去。
苗若婷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分左右,她不知道霍利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好一个人在街上晃荡着,徘徊着。秋风乍起时,她浑身冷到颤抖,可她却觉得心里有一股火,不停地往外蹿,生怕一个捂不住,火苗便会将整条街道燃烧成灰烬。她气,气霍家兄弟如此不争气,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个个沾花惹草;她恨,恨一向自恃清高的自己挑来选去,怎就落得这么一个丈夫;她还有些迷惘,无论怎样,婚姻不是恋爱,大不了一拍两散,拍拍屁股转身走掉,归还你的碧海,成全我的蓝天。
女人赌爱情赌婚姻,其实就是在下赌一个男人。输赢成败,靠智慧,也靠运气。苗若婷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已然失败,她甚至跟许慕芸一样,很傻很天真的认为,只要不捉奸在床,对方只要回家,或许一切还有转机。可真是这样吗?她转念一想,兀自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溢满了晶莹。
为什么所有背叛的版本中,只要是男人出了轨,先妥协的总是女人?所谓的婚内牺牲,是让我们牺牲自己的小个性换得幸福,而不是牺牲自己的尊严换得耻辱。尊严告诉我们,可以牺牲,但绝对不出丑。如果一切当真发生,自己会妥协吗?这个问题涌上苗若婷的心头时,她冷冷地笑。这个孤单行走在暗夜里寂寥的女人,显得如此无奈。她觉得,婚姻就像一台生活必备的冰箱,本意是想保鲜爱情,结果却把它放凉了。爱情一凉,心也冷了,想要继续,怕难。
苗若婷伸手抚一下自己的双臂,依然纤细,再抚一把自己的脸蛋,还是那么光滑,青春的尾巴还不曾溜走,且没有孩子拖累,这样的女人如果离了婚,会不会依然有市场?苗若婷哭笑不得地赶紧摇头。想什么呢?自己一天之内竟然有了这么多次离婚的念头。可不想行吗?远游的男人还没回来,不知此时在哪个温柔乡里流浪,不知在他乐不思蜀的时候,是否想过彼此间一起经历的那些过往?
一个男人再没有良心,总还是有记忆的吧?如果连甘苦与共的记忆都忘掉了,女人是不是应该立即丢掉他呢?
起风了。苗若婷心头依然沸腾着,暴躁的热。
苗若婷突然转了方向,她想回家等待霍利。今夜,她一定要将问题弄明白。她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一对男女的叫嚷声,女人是一腔东北口音,带着哭泣,很委屈的样子在追问着:“我为什么不能去你家?你不希望我见见你父母吗?你不想我们两个早点结婚吗?”
男人急切地把女人往后拉扯,“小昔,你现在不能去我家,我父母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就算要让他们知道,也得等到天亮吧?是不是?你听话,回去睡觉,我明天再去看你,好不好?”
“不好!”女声突然尖锐起来,“我们都要结婚了,就算我住到你家去,那又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小昔,别胡闹了,这人深夜静的,让楼上的邻居听到多不好,你今天真是太任性了,你不该偷偷跟踪我到这里来,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真生气了。”
“你生气?那我岂不更委屈!我为了你,别说家人,连工作都不要了,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小城市来。你说,我容易吗?来了这么久,你竟然连你的家门都不让我进!我不就是想尽一下儿媳妇的孝道吗?我的一番好心你竟然不理解,还这样冤枉人,有你这样的男人吗?呜呜……”
女人的哭声很悠长,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让马路对面的苗若婷听了个清清楚楚。而男人的声音,苗若婷就算闭上眼睛,不,就算瞎掉眼睛,她也能听出来。这男人不是霍利,还会是谁?突然记起前两天在商场遭遇小三来袭的大嫂许慕芸,当初许慕芸二话不说扑上去痛打小三儿时,她在心里还耻笑过对方鲁莽,不理智。如今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突然也有了打人的冲动!苗若婷三步并做两步,穿过马路。
苗若婷冷着一张脸,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霍利与那个女人的面前。
三人相见,宛如三个剑客,人人心中一把剑,所不同的是,苗若婷想杀的是两个人,而霍利想杀的是自己。




第三章 对于出轨


苗若婷明白,因婚外情轻率抛弃妻儿的男人,抛弃自己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时候的自己如果一哭二闹三上吊,丢自尊的是自己,成全的却是等待入门的小三儿。所以她举起的是一面白旗,免战。

六道目光,相互注视,暗黄的路灯下,三人组成一个令人嘲笑的三角形,仿佛是注定,又仿佛是刻意站成这种队形。真实的情况是,其实谁也没去注意这种队形,苗若婷的眼里只有霍利,她多希望,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霍利,管他是谁,不是霍利就好。可偏偏他是,而且如此真实地将背叛展现在自己面前!
其实当下的形势中,还有一个人比苗若婷更气愤。那个女人不年轻了,却一脸向往爱情的模样,她瞧出霍利脸色的变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一对男女无声对望,似有千言万语,不是情侣还会是什么!
“霍利,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她为什么会在你家附近?为了等你?还是也来看你父母的?”女人先发制人。
霍利的脸一定是灰暗的,不然在路灯下,怎就一片死灰?
苗若婷没像他想象的那样大吵大闹,相反,她异常安静,任由女人叫嚣,就是两个字:沉默。
这种以静制动的作法让霍利更加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赶紧解释,“那个……若婷,这是小昔,胡小昔,从哈尔滨到这里来玩的,来玩的。”
苗若婷还没说话,胡小昔先急了,“霍利,你说什么哪!我至于从遥远的北方跑到你们这个小城市来玩吗?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是来准备嫁给你的呢?”说着,不容霍利插话,转过头来向苗若婷微笑,“这位小姐,我不管你跟霍利是什么关系,总之都过去了,他现在爱的是我。我今天晚上就要去他家拜访老人,明天我们就要登记去!你也别想不开,好聚好散,行吗?放爱情一条生路,好不好?”
一个小三儿大大方方地站到正室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地让她“放爱情一条生路”,这倒让让苗若婷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这场外遇带给自己有悲哀,还是应该笑眼前这个叫胡小昔的女人真幼稚。
“爱情,你们之间有爱情?”苗若婷冷笑着问。
胡小昔坚定地点头,“是的。我爱他,他也爱我。”
“真是这样吗?”苗若婷依然冷冷地。
“不信,你问他。霍利,你说,你爱的人是不是我?说呀!”胡小昔叫道。
苗若婷不再追问,什么也不说,转眼看向霍利。
霍利夹在两人中间显得焦头烂额,他一脸紧张地拉着苗若婷往回走,可对方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也不气恼,仿佛眼下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幕舞台剧,自己交了钱买了票,只要看不够热闹,就不会提前离场。
这可急坏了霍利,“若婷,回家好不好?我给你解释。”
这话说出来之后,最先急的又是胡小昔,“什么?回家?她是你什么人,你带她回家?那我呢?我要见你父母,我要跟他们说我们结婚的事!霍利,我一切都没了,你不能抛弃我!”
胡小昔嚷着嚷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一脸窘迫的霍利不知如何是好,安慰不行,不安慰也不行,只好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令他没想到的是,先镇定下来的倒是苗若婷,她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给胡小昔,冷静地告诉她:“祭奠老人的场合不是在这儿,想哭,明天去墓地吧。”
此言一出,胡小昔立即紧张地止住了哭,“什么?你说什么?”
“霍利不是你的未婚夫吗?难道他没告诉你,他的父母去世多年,是大哥大嫂将他拉扯大的?”
“这……”
“如果你们关系再亲密一些,他应该还会告诉你,其实他大学毕业之后一直不得志,也是靠大哥的举荐才进入现在的公司,工作虽然不错,收入却一般,所以如果你嫁过来,只怕他养活不起呢。”苗若婷继续说,目光瞄向胡小昔,颇犀利。
胡小昔在她的注视下,声音开始颤抖,“你这么了解他?”
“岂止是了解。”苗若婷顿了顿,“他的一切我清楚,我的一切他清楚,除了生死,我们什么都已经相许。”
胡小昔突然笑了,“再了解,做不到生死相许,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跟霍利……”
“胡小昔,不要胡说!”一旁的霍利突然出声制止,以他对苗若婷的了解,越是冷静,对方心里暗藏的火气越大,他有些害怕。
料不到的是,这一声叫喊竟让胡小昔来了倾诉的欲望,“霍利,放心吧,我姓胡不假,但不会胡说。我会字字句句保证真实,真实地讲给她听。”说着转身看苗若婷,“我跟霍利有了夫妻之实,这些你们有吗?我跟霍利已经开始商量婚期,这些你们有吗?我跟霍利每天浪漫得像过情人节,这些你们有吗?我跟霍利……”
她的话还没说完,霍利已然扑上前来,拉起她往来时的方向跑去,胡小昔被拽疼了,不停地挣扎,可她拗不过霍利,只好任他一直拉着往回走,两人的叫声、挣扎声、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苗若婷突然低下身子,蹲在路边放声痛哭起来。
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老公面前扮作旧情人,听凭他的新情人来历数他们的幸福,这种心理上的折磨,任是再坚强的女人,怕也难以承受。在婚姻的十字路口,女人最重要的不是选择一条合适的路,而是选择一条没有伤害或者伤害最少的路。可这条路又朝着哪个方向呢?
她前一秒钟还在想,要不要原谅,这一秒便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前一秒她心里还在愤恨还有埋怨,可这一秒突然心如止水,就连心底曾经沸腾的那股怒火也熄灭了。她不再愤懑,不再幻想,只觉得心坠入了冰镇的谷底,那么冷,那么冷。
苗若婷的手捂着双颊,泪水顺着指缝如溪流儿一般澎湃地流下来,止不住收不回,她觉得自己一生的眼泪就在这刻全都溢了出来,滔滔黄河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苗若婷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必须早些镇定下来。就算那个家有一天不再属于自己,至少目前属于,而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把握住,绝不轻易拱手送人。
她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挪回家去,这一路走来,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要遥远,不过几步远,却走了许久许久,苗若婷在心里不停地冒出两个声音,一个说:离吧。一个问:他到底骗了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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