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20世纪，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以其勇敢的方式震撼了世界，她就是海伦·凯勒——一个生活在黑暗中却又给人类带来光明的女性，一个度过了生命的88个春秋，却熬过了87年无光、无声、无语的孤独岁月的弱女子。本书是海伦·凯勒最著名的散文代表作，被誉为“世界文学史上无与伦比的杰作”。

导读
一  我的生活
二  走出黑暗与寂静
三  安妮·莎莉文老师
四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光明和声音

    一八八0年六月二十七日，在美国南部的亚拉巴马州的塔斯甘比亚镇，一个婴孩儿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是我。追本溯源，在我来自瑞典的父系祖先中，竟然有一位是聋哑教育家！不可思议的是，谁也没料到他居然会有一个像我这样又盲又聋又哑的后人！我常常为此感叹，命运真是无法预知啊！
    我的祖先移民到美国后，便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甘比亚镇买了土地，定居下来。由于地处偏僻，我的祖父为了购置家里和农场所需的用品、农具、肥料和种子等，每年都要骑马到七百六十英里外的费城去。他每次沿途都会写家书回来报平安，在信里，他总是绘声绘色地描述西部沿途的景观，还有旅途中所遇到的人、事、物。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它们简直就是一部历险小说，因而百读不厌。
    我的父亲亚瑟·凯勒曾是南北战争时南军的一名上尉，我的母亲凯蒂·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在我病发失去视觉、听觉以前，我们住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总共只有一间正方形的大房间和一间供仆人住的小房间。依照当时南方人的习惯，人们会在自己家旁边再加盖一间屋子，以备急需之用。于是南北战争之后，父亲也盖了这样一间屋子，他同我母亲结婚之后，便住进了小屋。小屋的周围爬满了葡萄藤、爬藤蔷薇和金银花，远远看去就像一座用树枝搭成的凉亭。小阳台也被遮盖在黄蔷薇和茯苓花的花丛里，成了蜂鸟和蜜蜂的乐园。
    离我们这个蔷薇凉亭几步之遥，便是祖父和祖母住的老房子。由于我们家被茂密的树木和绿藤围绕着，因此邻居们都称我们家为“绿色家园”。这里是我童年时代的天堂。
    在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到来之前，我常常独自摸索着方型的黄杨木树篱，慢慢地走到庭院里，靠着自己的嗅觉去寻找那些初开的紫罗兰和百合花，深深地呼吸着那清新的芳香。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独自到这里，把脸庞隐藏在凉气沁人的树叶和草丛之中，让烦躁不安的心情冷静下来，寻求慰藉。
    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花园。有爬在地上的卷须藤，有低低垂首的茉莉，还有一种十分罕见的有着甜丝丝气味的花——因为它的花瓣很容易掉落，就像蝴蝶的翅膀，所以被取名为蝴蝶荷。但最美丽的还是那些蔷薇花。这种南方的爬藤蔷薇在北方的花房里是很少见的。它在阳台上四处攀爬，然后一长串一长串地倒挂下来，散发出阵阵芳香，丝毫不沾尘土之气。它那朝露未干的枝叶，是何等柔软、高洁，使人陶醉不已。我常常揣想，即使上帝那御花园里的曝光兰，也不过如此吧！
    我的到来简单而普通，跟每个家庭迎接第一个孩子一样，每个人都满怀欣喜。大家绞尽脑汁，争先恐后地为我起名。父亲喜欢“米德尔·坎培儿”，这是他最尊敬的祖先的名字；母亲则想用“海伦·艾培丽特”，这是她母亲的名字。经过激烈反复的讨论，最终决定依照母亲的愿望，采用了外婆的名字。
    好不容易结束了取名的争吵，大家又手忙脚乱地带我去教堂受洗。兴奋过度的父亲竟然在前往教会途中忘掉了刚取好的名字！当牧师问起“这个婴儿叫什么名字”时，紧张的父亲张口就说出了“海伦·亚当斯”这个名字。于是我的名字便不是完全沿用外祖母的名字“海伦·艾培丽特”，而变成了“海伦·亚当斯”。
    据家人说，我在婴儿时期就表现出了非常倔强、不服输的个性，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常常想模仿大人们的一举一动。六个月的时候，我就能发出“茶！茶！茶！”和“你好！”的声音，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就连“水”这个字，我也是在一岁以前就学会了。我生病后虽然忘掉了之前所学的字，但是对于“水”却记得很清楚。
    家里人还跟我讲，在我刚满周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走路。母亲把我从浴盆中抱起来，放在膝上，那时树的影子在光滑的地板上闪动，吸引着我从母亲的膝上溜下来，摇摇晃晃地去踩踏那些影子。
    春天，百鸟呜叫，莺歌盈耳；夏天，果子遍地，蔷薇满园；深秋来临，则是一片草黄叶红。在一个活泼好奇、牙牙学语的孩子身上，这三个美好的季节匆匆而过，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然而好景不长，幸福总是匆匆而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毁掉了一个充满了莺歌燕舞、繁花绚烂的春天。在可怕的二月里，我高烧不退。医生们诊断为急性胃充血以及脑充血，并宣布无能为力。然而在一个清晨，我突然退烧了！全家人都惊讶于这个奇迹，欢喜莫名。他们不知道，这场高烧已经让我失去了视力和听力，我又回到了婴儿般的蒙昧世界里。
    我至今还依稀记得那场病，尤其是在我昏昏沉沉、高烧不退的时候，母亲温柔地抚慰我、鼓励我要勇敢地战胜恐惧。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退烧后，眼睛变得干枯炽热、畏光疼痛，我不得不躲避自己曾经热爱的阳光，终日面向着墙壁，或是蜷伏在墙角。后来，我的视力日益下降，逐渐失去了对阳光的感觉。终于有一天，当我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时，我的惊恐和悲伤，仿佛被噩梦吓到一样。那种感觉，我永生难忘。
    失去了视力、听力，我连以往的事也逐渐忘记了。我唯一的感觉，就是黑暗和冷清。直到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走进了我的世界。她减轻了我心中的负担，重新激起我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她打开了我心中的眼睛，点燃了我心中的烛光。
    虽然我拥有过的光明和声音只有短短的十九个月，但那宽广的绿色家园、蔚蓝的天空、葱茏的草木、绚丽的鲜花……所有的一点一滴，都铭刻在我心里，至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