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网·庄庸专栏】年轻的新生代，却不只是西方概念和中国体验的融合者——对他们来说，这两者之间已经毫无障碍；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在全球化、市场化和互联网化中，超越了这种二元对立和融合，已经上升到了一种全新的“地球村”的概念——所以，他们是有可能创造出真正的“中国风世界流”的：中国的就是世界的。

（photo credit: CTC)

这个标题有点噱头。好吧，其实只是找个题目，来容纳我现在这些碎片似的思考。

这缘起于我周末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然后和YJ聊起下学期“网络文学创意写作（理论与实践）研究课”时，我说我自己有两个想法。

一个想法就是必须“写”——参加这个课的所有人，惟一和中心的任务就是“写”。

不写，怎么能叫“写作”？其他阅读和研究都只是为这个服务。而且，是必须“进场”写——进到网络这个场中写，只要进场，就会有一种“广场围观写作”的压力和动力，就必须倒逼自己去适应机制和体制。不进场你永远无法洞悉和了解那种“网文思维”。我以为，这个课上下来，半年，一年、两年……写了什么作品并不重要，写得怎么样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写作的人，最终要形成这种“网文思维”。

第二个想法，就是还是应该从“小白文”入手——我说我正在/或者不如说打算从所谓“中原五白”的文本分析入手，来阐述和研究我的一个公式：“语文教科书+通俗文学传统+三化（全球化、互联网化、市场化）中的“言语生产力”和“经验与想象的世界数据库”（也就是我所说的“网文思维”之一）=小白文就是王道。

我总是隐约觉得，现在无论是网文界还是传统界，对“小白文”还是没能正确地评估。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停留在文字、文笔和文学的层面，来界定它的流行和作用。我自己也常如此。比如，我曾经试图分析过，为什么“小白文”的“文字”比“文笔”更重要？因为大多数人的文字水平（语感、文字感）并不强。他要的只是故事，而不是文字。所以，大多数传统作家进入的误区，就是对文字的雕琢，对字词句、段落、篇章的“超语言水准”的发挥——但大多数人，想读的，或许就只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他们要的是流畅——然后，像幻灯片一样“流畅”地组织起一个故事。

如果从这个角度说，对于网络文学，我们其实有两个标准来进行判断，一个就是语言切入的“文学性”；二就是“故事切入”的“文学性”。当然，还有一个切入点，就是从我说的它对阅读普及率的提高的角度。

但我现在觉得，这不对，这没有抓住根本——尤其是我列出了这个这个当下和未来的研究公式[“语文教科书+通俗文学传统+三化（全球化、互联网化、市场化）中的“言语生产力”和“经验与想象的世界数据库”（也就是我所说的“网文思维”之一）=小白文就是王道]后，对照着唐家三少《神印王座》进行文本解读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光元素、天使、魔法……

一系列西方文化知识/传统，已经进入了当下年轻人的成长视野里，不仅仅是作为一种知识系统，而是成为他们的成长经验和体验。尤其是中国本土的传统在断裂情况之下，这就成为他们第二人生——哪怕是没有植根于大地（社会现实生活）的第二人生。这成为他们文学/文化的重要源泉。他们的作品都来源于此。阅读也根植于此。

不像我这样的人，现在，进入这样的作品时，还需要“补课”——补课只是补课，即使你补上这样的知识，又能如何？它只是作为一个知识，而不是把它当作一种“深信不疑”的系统存在，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我”与“他们的文学”始终是有隔阂和障碍的。除非，我们写或读的是植根于我们生活、现实、成长的经验与体验的“我们的文学”。

现在，知道，我们这一代写的“文字”，与大多数“年轻读者”之间的隔阂和障碍了吗？

我们写的是我们自己的经验与体验，我们的文化背景，我们从自己以起为源泉和起点，所经验和想象出来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很可能与当下年轻读者，没前交集，关联，甚至是重合。他们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完全跟我们的不一样。

而那些从类似于《神印王座》的经验和想象世界成长起来的人呢，却可以复制甚至是创造出一个相类似的世界，以此来建立和读者的关联、交集甚至完全重合——我猜测——真的，我猜测，这才是“小白文”真正当道的原因。

他们的话语系统是一样的，经验和想象的世界是一样的，甚至，“生活”的体验与感受是一样的……所以，他们的交流才完无障碍，融合和沟通无障碍。

比如，《神印王座》里组团后的第一战，其实就蕴藏着“小白文”为什么流行的秘密——假若我们把它和《海贼王》、《火影》等动漫游戏影响新生代所形成的经验与想象的世界结合起来看的话。

《神印王座》里的团队角色，是固定的。但是，你在现实中，面临的却是不确定——你不确定每一个人的能力和底限到底是什么？如何为每一个人寻找和确立在团队中的位置？所以，小说是教科书，阅读本身就是在指导着我们：学习我们如何为团队而战，通过团队激活我们远超自身的潜力。

这个桥段的创意写作，假若按照以下顺序进行调整，我们还可以隐约见出当下中学生在模拟联合国等领袖生活动中的印痕：

第一， 团队作战，既是磨合，也要显示出1+1》11。团队作战，如何激活大家不确定的能力？可以爆发出比预期更高的能力？

第二， 作战结束后，可以进行团队的“头脑风暴”——总结经验和教训。就像模拟联合国辩论一样。

第三， 作为团队领导者的总结性陈辞。

第四，作为教练的点评和指导——可以站在更高的角度上。

这样的过程，既跟当下游戏动漫等“虚拟的第二人生”相吻合，又跟当下中小学生正亲历的“训练的第一人生”无锋对接，所以，这样的文学作品与年轻受众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是交叉甚至重合的。

但对我们来说，却不是如此。

因为没有这种相同或类似的背景，所以，我们的进入才会显得那么因难。而用我们的话语系统，去进入这样的文学作品和世界时，才会先学习、缩短和衔接——我们要学习他们的话语方式，接受他们的类型元素，甚至，完全要融入他们所经验和想象的。

这不只是批评要做的事情，最重要的，这种在倒逼，我们要必须要创作这种“经验和想象的世界”的文学作品——这其实是我以为在下一学期“网络文学创意写作（理论与实践）研究课”，面临的最大障碍和难题。

第一，我们必须要熟悉和洞悉这些新生代受众“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他们的集体经验和无意识，到底是由什么组成？

包括他们当下生活的体验与感受；他们经验和想象的第二人生源泉水：如游戏，动漫和网络文学……；他们正在形成的亚文化、分众化和小众化的新部落：二次元空间之类的；隐秘的伙伴关系——包括他们自己正在形成的“黑话”系统与文化。

第二，他们所接受、熟悉和风靡的“超现代文本、类型、话语形式”：如吸血鬼元素，超级力，自然力，玄幻；古风……以及其他一切当下流行和风靡的“故事的壳”。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喜欢的好故事，用他们觉得很好看的形式，去讲给他们听——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克服从我们自己经验和想象的源泉出发的形式、故事和类型方式。

第三，“用他们自己喜欢的‘把一个好故事讲得很好看‘的壳”，来装他们“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大众心理、国民心态与集体无意识（甚至可能只是小众、分众和亚文化的心理、情结与感受）的水。

第四，在此基础上，尽可能地追求——用我们在当下生活中的个体感受、体验和洞见，以表述与表达对那些“永恒的结构”的表述与描述（如爱的最大阻力，亲情如何走向，团队和领导者的成长之路，正义与自由等……一系列抽象的观念、理念和哲学）。

也就是说，再超现代的形式，都应该用来表达和表述、重释与重塑哪些千百年来一直打动我们的“经典和永恒的结构”。

这是我们当下作为过渡者、中介者和桥梁者必须完成的角色——我跟YJ说，不但是每一个上创意写作的人都要创意写作，就是我们自己，所谓教的人，所谓带路的人，也要进场写作。甚至，我们面临的障碍和困难比他们更大。

因为，在1．0和3。0时代之间，我们是游离其中的最不尴不尬的“往返者”。

1．0：是最纯正的中国文学传统——哪怕那些新文学传统中的“作为翻译的作家大师”，也都是中体西用---用中国的文化背景与传统来吸引、容纳和同化外国故事的元素，所以，基本还是纯正的“中国风”。何况，他们仍然只是一种“先锋”；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大众”，仍然植根于中国本土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所以，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2．0 当西方概念中国经验两相夹击时，实际造就了我们这一批“精神分裂的群体”——一方面，我们用的是西方的概念和话语，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并没有这种概念和话语相融合的经验与体验，我们的感受和想法仍然是中国本土的，所以，我们其实难以融合这种话语、故事和体验。与此同时，我们在尝试提炼和总结“中国土著的话语、思想/理论体系”，但总在路上，却尚未成功。

但是，3。0，年轻的新生代，却不只是西方概念和中国体验的融合者——对他们来说，这两者之间已经毫无障碍；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在全球化、市场化和互联网化中，超越了这种二元对立和融合，已经上升到了一种全新的“地球村”的概念——所以，他们是有可能创造出真正的“中国风世界流”的：中国的就是世界的。

这就像日本，充分吸纳了世界的经验和想象，然后，当新生代成为起来，共同的经验和想象成为一体化后，他们开始创造出新的经验和想象，不但成为世界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还成为了领导潮流者和潮流领导者。

中国土著话语、思想和理论体系的崛起之路，也必须要与这种“全球化的中国/地球村人”成长的新生代相伴而生。显然，这更需要寄希望于新生代的评论家，而不是作为过渡者的我们。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做什么呢？总不能无所事事吧。总得有点作为。

第一，让自己完全向这种经验和想象的世界完全敞开和开放，无论是社会生活与商业运作、创作和评论，都能“如其所是”关联、交集甚至是融入进去。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只有改变自己，才有可能取势而为。

第二，当整个社会都在被这种“青春政治”的大势推动着走时，我们何不放开心态：年轻人会创造出更美好的世界——为这个社会的主导权的交接作为铺垫和准备？

第三，作为执政党亦是如何——应该引导而不是“改造”年轻人。他们必然是更先进的一辈人，必然将提出能够超越我们时代和历史视野的更先进的理念、思想和治国理政体系，惟其如此，国家和民族才能进步。

当然，我们要做的，仍然是从主导式引导、引导式自发，过渡到“自发式主导”。（这个概念是我在“我为青春中国梦做出版”里提出来的。这里就不说了。）

就像对孩子一样，能不能现在不是“说教”——而是，把大量优秀的文本先植入到她的心灵和视野里——让它们作为将来所经验和想象的世界的种子？

这大概是我做网络文学评论和创意写作研究以来逐渐意识到与形成的态度吧。从我跟网文发生关系以来，我一直把自己当作“粉丝学者”。

所谓粉丝学者，是指我自己虽然出身学院，但是，由于作为编辑的职业敏感性，进入网络文学时，我首先是一个“粉丝”，因为爱好网络文学，才去研究，逐渐成为一个“学者”（所谓的学习者）。这也使得我对网文的研究和评论，很多时候是“脚赶脚，跟着大脑跑”——往往言辞的表达，跟不上思想的脚步。所以，有时候不得已，会生造一些“概念”，来表达我的看法，但又缺乏的严密的论证。所以，请大家就看我所谓的“思想的火花”，至于逻辑论证里的漏洞，就请大家宽容包涵，一笑置之。

这篇随笔也是如此。我意识到有些东西很重要。意识到我灵光一现中有一些重要的东西需要聚焦发掘。但是，现在，力有所不逮。所以，只能用一个标题党把这些火花和断片先聚拢在一起。希望有一天能够聚焦和钻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