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读书目》:刀子文章老更成
作者:张清 时间:2012年05月17日 来源:深圳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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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读书目》 刀尔登 著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2年2月 定价: 25.00元
五十篇都是给杂志写的专栏文章,总约十万字,每篇才两千字许,他却螺蛳壳里做道场,做出大气象。更令我感慨的,是刀尔登自由乃至恣肆的文风,即使在螺蛳壳里,他也跃马扬鞭,如驰疆场。
读刀尔登新出的集子《不必读书目》欣然有感,便盗杜甫诗句诌了一首小诗:
刀子文章老更成,
凌云壮笔意纵横。
经史子集千百卷,
都收辣手一彀中。
把它发到网上,有朋友看见了,约写书评。我读书一向粗浅,不敢置评,只能黾勉表陈一点读后感。其实,读后感也借诗圣的诗句说得差不多了,不过再为蛇画足铺张一下罢了。
说刀尔登老似不公允,按中国作协划类他应归于中青年作家,但他的“不必读”一干文章实在老辣。他批阅古典,一口气列出五十个书目,说《太玄》、《内经》者流冷僻艰涩不必读,固在情理中,说孔孟老庄、李白王维、水浒三国红楼等不必读,则是往别人的饭碗里掺沙子,非辣手谁敢染指?然而,他却逆着天下千万人的意向,大胆放词,竟也为“不必读”论说出不少令人拭目的道理。
譬如近年儒学复兴,人们读《论语》以亲孔子,刀尔登便看出其中的舛误,即《论语》是孔子及其门人甚至还有他人的言论汇编,许多言谈出自门人,却被粗心或别有用心的读者当作孔圣人的教诲了。这样读书,指鹿为马,不如不读,就给他抓到了“不必读”的把柄。当然,如此论《论语》“不必读”,说的就不是这册书不必读,而是这种态度的阅读不必了。这颇有点移花接木,但作者借此说了想说的话,说出道理来,还机巧地圆了题,便显出他不惮于剑走偏锋的手段。
韩昌黎说过,“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刀尔登也认为唐代诗人中,李白是头一名,他却还是写了一篇《不读李白》。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李白好吹牛、总是夸夸其谈自以为老子天生奇才、专爱抢风头的毛病,还看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诗人,也有像范进中举的时候。刀尔登写李白当年应玄宗征——
“诗人一接诏,恨不得连夜收拾行李。他当时写的一首诗,后几句是:‘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们都知道小人得志的样子,敢情大人得志,样子也很不好看。”
这样一翻手,不仅给李白祛魅,让人看见李白的另一层面目,自然也照顾到了“不必读”论。在《不必读书目》五十篇中,刀尔登屡屡使出这般辣手,时而惊险,时而精彩,多有险中谋胜之处,真是非见识阔大、经验老到者莫敢为。
五十篇都是给杂志写的专栏文章,总约十万字,每篇才两千字许,他却螺蛳壳里做道场,做出大气象。更令我感慨的,是刀尔登自由乃至恣肆的文风,即使在螺蛳壳里,他也跃马扬鞭,如驰疆场。
他在《不读<论语>》中写孔子,竟拉来莎士比亚做比较,且用了这篇文字的近一半篇幅。因为这不相干的两个人,有一点可类比,就是他们都“给了我们最好的表达”,他们的言词被一代代人引用。有漂亮而大家又悦服的现成的话引用,就省却我们自己来组织语句,减轻了头脑的负担。
写《不读游记》,他从“十·一快到了,中国人民玩起来了,乡下的到城里,城里的到乡下”写起,撇开游记不谈,上来先五六百字,将国民挤着、累着、抱怨着加入假日旅游热描摹讽刺了一番。《不读<尔雅>》,他倒是老实地先简介这部中国最早的词典,但随后便荡开去,开始反省语言使用“是否越简单越好,还是相反”的问题,以至写到电脑写作输入法,写到时兴的微博,把现在的书写技术、书写文化反思了一通。《不读樵歌》一文,他干脆开篇就说“《樵歌》是宋代诗人朱敦儒的集子,不过,这里只是借来做个话头,不尽是在说它”,接着就丢下朱敦儒,拿三分之二的篇幅来谈自古以来的隐逸文化和渔樵题材,终至发现渔樵崇拜的不可思议处——“饱读诗书的人,居然会向目不识丁的人,献上智力的王位,也是奇怪的事”。如此品评古典的方法,诚不多见。如此专栏写作,也庶几“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了吧。
刀尔登这五十篇里也多处谈到当代语文教学的病状。我想,读读他的文章,或可对老师和学子们脱略作文的“八股”窠臼,亦有所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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