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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洛谦
我就是一条狗,每天独行街头,到处排泄似地拍照。
——森山大道
森山大道,日本著名艺术摄影师,1938年生,活跃于1960年代。其作品颠覆传统摄影美学,以黑白、不规则构图、粗微粒、高反差的城市照为主。自嘲(抑或自诩)像狗一样到处流连拍照,拍摄风格也是随意拈来的样子,连相机观景台都几乎不用,沉溺于暗房的后期制作。透过原始、歪斜与模糊的相片,呈现都市与社会的破碎。说白一点,也就是看过以后会感叹说“噢,这就是艺术!”的那一类所谓争议性的作品。
《犬的记忆》———森山大道连载于《朝日摄影》的作品集。黑白、幽暗,绝对不是美轮美奂的工整的摄影集。而且就摄影集而言,文字也压倒性地多,足以酿满作为一部文集的分量,并且深邃得不像是摄影集的配图文字,更像是自传性的文字。
“绳网裹住的宅园的黑白照·关于故乡的文字”、“搂睡在街边行李箱的女孩的相片·关于旅途的记述”……这样的相片与这样的文字缝叠在一起,有点让人彷徨不知先从哪一方开始阅读。
森山出生自战时的日本家庭,幼年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到处流浪迁徙。因为不善交际的性格,所以几乎不会说话。高中时候无心向学,不断地被学校赶出来。不过却一直在阅读大量的书,从三岛由纪夫到普鲁斯特,都贪婪地啃读,典型天才型艺术家的配搭。后来,父亲辛苦为他弄到美工科的高中学位,入学前还叮嘱他说:“你现在只剩下绘画这个才能了。”不过森山还是只顾流连街头,最终落得被劝退学的下场。没办法的父亲替他找到一家设计公司去当助理。但不巧父亲突然辞世,年青的森山只能寄情工作同时非常热衷地投入恋爱,却在半年后忽然被对方告知要跟别的人结婚了。就在那刻,森山忽然决定要当摄影师,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森山先后当上摄影师岩宫武二及细江英公的助手,后来因为美国摄影师威廉·克莱因的作品《纽约》而受到冲击,影响到自己的作品风格。
时常地,有那么短短一瞬间,我会被一种难以克制的回归战后的渴望所驱使,产生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飞回那个黄昏、那个街角……可以想象,那个时代简直是不堪回首,然而我仍然认为那是值得重新审视、重新追溯的。那也是我唯一想要带着相机实地探寻一番的地点(时光)。
———《犬的记忆》
该书就这样由森山从他本人的记忆出发,就他人生当中每节影响他、塑造他灵魂的场景,展开一段段回顾的旅程,重游故地,用相片及文字呈现于读者眼前。
那么,森山大道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从他挑选的照片:几乎没生活过的出生地、黝黯的战后时代、失恋的街头……一再说明他充满缺憾的个人史。于是他利用旅程比对回忆与现实,利用相机寻溯、填满、治愈他的灵魂……这也就是森山粗糙的作品里的质地,也是他的作品之所以不能仿作的原因。
于是,就如上段引文所述,以相机为媒介,让他的脑海中回放记忆里的场景。文字则记录,甚至辅助他回忆的过程。这过程也就是书本后半部分,森山想要探究的摄影的哲学意义———时间的流逝、记忆的虚无脆弱,相片究竟是一瞬的光屑记录抑或永恒的光之化石?
前面说过,森山在少年时期啃读过大量的书。虽然这本书没被他提及过,不过感觉森山大道就像《麦田捕手》里的主角霍尔顿一样,一边在都市里吼窜着,一边幻想自己在悬崖边缘守护着孩子们。年青的森山如是,现在的森山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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