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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7月18日 来源:天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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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群先生一直是我非常敬重的出版人,而最初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那时,我正对辽宁教育出版社的出版物抱有浓厚的兴趣,无论是出手不凡、气魄宏大的《新世纪万有文库》,还是在爱书人中有着极好口碑的《书趣文丛》,乃至被称作“知识分子休闲读物”的《万象》杂志,它们无不让我产生出一种眼前一亮的惊喜。我一方面沉迷在对这些出版物的搜寻和阅读中,另一方面也时时为它们的品位之高、品质之优而忍不住由衷赞叹,我同时也发现,在这些出版物的策划人或主编的位置上都有着一个相同的名字:俞晓群。
对晓群先生的更多的了解,当然还是在读过了他的若干部著作之后。作为一位以出版为终生职业的出版人,晓群先生以为“好编辑是编出来的,也是写出来的”,所谓“朱笔编文,蓝笔自娱”,一直是他多年来持之以恒的个人追求。所以,在编书之余,晓群先生还写作了大量的出版日志和文化随笔,这些文字不仅讲述了他在组稿与编书的过程中所发生过的幕后故事,同时,也详细记录了他出版人生涯中的一些切身经验和体会;其中内容则不仅有他对出版行业的反省与思考,同时,对他本人的出版经历、出版思路和与之交往的出版人也多有描述,从中不难窥出一个时代的文化氛围和出版风气。晓群先生的这些文字先后结集为《人书情未了》、《一面追风,一面追问》、《这一代的书香》、《前辈》和《蓬蒿人书语》等著作出版行世,既为当下的出版业提供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私人记录,在某种意义上,不妨说它们也具备当代出版史的文本价值。
晓群先生曾经坦陈,做出版最讲求两个传承,一个是内容上的文化传承,另一个是业务上的师徒传承。针对于他个人来说,在出版的意义上,他一直追随三位出版业的前辈:一是张元济,向他学习做人;二是王云五,向他学习做书;三是沈昌文,向他学习做事。晓群先生一向对张元济以私家身份修典的盛举称羡不已,把他视为出版界的楷模,一位“根植于民间的出版大师”,认为他一生致力于开启民智,以一人之力开辟了中国新式学校用书的新纪元,可谓居功甚伟。晓群先生也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写到过王云五,盛赞他编辑《万有文库》,为中国的普通家庭建立图书馆,为社会的中小型图书馆设立“基本书目”,对他的痴迷则称得上是一种“文化精神”的痴迷。晓群先生说:“在现代出版的意义上,王云五的许多思想,好似一汪清泉,终日喷涌,不舍昼夜;我们这些后来人,取一瓢饮,就会汲取很多营养。”
如果说晓群先生对张、王二位文化前辈属于一种仰之弥高的尊崇与追随,那么,他与沈昌文先生之间,则是在长期的默契合作中所建立的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晓群先生从张、王二位文化前辈那里得到的,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人格的影响和思想的启迪,而他从沈先生那里则直接学到了“为编之道”,是业务上的“一步登天”——比如,沈先生提倡对待作者要服务至上,甚至要有一点“奴才精神”;编辑要以博为主,以专为辅,切忌不懂装懂;组稿不仅仅是为了组一部稿子,同时更是在“组人”;谈稿子不必一本正经,更关键的反而是学会吃喝玩乐、谈情说爱、贪污盗窃、坐以待“币”……。沈先生平生积累的这些宝贵的编辑经验,在晓群先生的编辑实践中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落实和应用。
事实上,晓群先生固然从那些出版业的前辈大家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然而,他自身具备的素质和禀赋——诸如谦逊和包容,善于学习与从善如流,等等,才是他成为一位优秀出版人的至关重要的原因。晓群先生以数学专业转而投身出版,他曾经把柏拉图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是为了灵魂学习算术”当作自己的座右铭,而投身出版业之后,他也同样把“为了灵魂而学习出版”当作了自己的座右铭。身处一个商业化与娱乐化大行其道的年代,晓群先生所面对的出版现实是,一方面是形形色色的书商多不胜数,各类畅销书泛滥成灾;另一方面是真正负责任、敢承担的出版人凤毛麟角,高质量的出版物严重缺少——是做畅销书顺应市场的需求,还是做严肃的出版物倡导高雅文化的阅读生活,并为民族的未来留下一点文化铺垫,实际上业已成为这个时代每一个出版人所共同面临的两难选择。由此可见,在这种特殊的文化环境下,做一个真正的出版人,仅仅拥有难能可贵的出版勇气仍然不够,还要有游刃有余的生存智慧。而晓群先生的出版智慧,即主要表现在他既能够在出版这个“高危行业”中左右逢源,同时又能够适应不同时期的文化需要,把高品质的出版物打造成被市场认可的好商品。
正像沈昌文先生所评价的那样,晓群先生是一位“有长性的人”,他始终抱持着“文化是目的,经济是手段”的出版观念,抱持着“为建立一个书香社会而奠基”的出版理想,他认为,出版人一旦“卸掉了出版的许多社会责任,从而也在自觉与不自觉中,部分或全部地丢失了出版的文化之魂”。所以,晓群先生甘愿做一名不合时宜的出版人,一个终生与书相伴的“傻子”。他虽然一度离开了出版第一线,但却无法忍受“内心中经常会涌现的极大的恐惧感和孤独感”,于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官场上的升迁机会,主动承担起自己出版人的责任,去出版社做一些更加实际的文化普及工作——从辽教时期的《新世纪万有文库》、《吕叔湘全集》、《书趣文丛》,到海豚时期的《海豚书馆》、《海豚童书》、《民国老课本》,尘埃落定,这些大书不仅凸显出它们自身的文化价值,同时,也凸显出编选者超越的文化情怀和不俗的出版眼光。
应该承认,书,的确是一种商品,却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普通商品,这就要求真正的出版人既要做商人,又要远远超越普通的商人。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尝言:“一个民族只有有那些关注天空的人,这个民族才有希望。如果一个民族只是关心眼下脚下的事情,这个民族是没有未来的。”出版人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应该是将大众阅读引向丰富,引入纵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关注天空”,他同时也应当引导更多的人去“关注天空”。从这个角度上讲,晓群先生既是一位“关注天空”的出版人,又是一位引导读者去“关注天空”的出版人。
原文标题:[人物风流]“关注天空”的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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