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各位好,我是来自韩国首尔大学自由专攻学部(College of Liberal Studies)的韩敬九。今天我所担任发表的主题是有关“首尔大学图书馆的数字化”。对于图书和出版,我并没有做过特别专业性的研究,但是作为一名一直充满好奇的文化人类学家,我对书本、出版、读书这些社会文化现象非常感兴趣。正如各位所知,我本人既是一名在大学教育和研究过程中,对所需要的书本进行非法复制的教授;又出生于出版社家庭;而现在,则是一位出版社社长的丈夫。所以今天我将对学术性书籍的电子书化及使用,以及其与出版社的关系,来进行简单的发表。
本次发表的基本问题意识与2010年在东京明治大学发表时提出的比较类似。即,在图书的数字化问题上,出版社如何能够长期地继续进行出版活动。图书馆如果以导致出版社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方式来进行数字化的话,最终图书馆自身也只有沦为仓库中的古董而已。这可以用中国的一个成语“唇亡齿寒”来警示这两者的关系。
2.
关于大学图书馆的数字化,在此将划成几个部分来分述。学术性杂志已经处于数字化的趋势中。而其他文件、资料等经过扫描或拍摄后,可以以影像或者声音档案形式来保存。在这点上,可以说数字化既是一种趋势,也是一种非常可取的方法。而问题是,单行本图书的数字化是比较困难和复杂的,但这问题又是亟待用包括恰当的商业模式且实际可行的方法来解决的。如果在数字化持续发展下去的同时,出版界没有制定与此相应的对策的话,那么可能会直接威胁到大部分单行本出版社的生存。
首先,图书馆的数字化对于珍贵资料,尤其是那些为了以防毁损而限制阅览和复印的资料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在此,数字化是备受肯定和欢迎的。那些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学,大多都收藏着相当数量的珍贵书籍和文献,其中包括全国仅存的,甚至是全世界仅存的珍稀资料。
而对于上述这些珍贵资料的使用有着诸多限制。除了所属大学或研究所相关专业的教授以外,其他人只有持有特许才有可能进行阅览或复印,并且为了防止资料的毁损,有着很多的限制。另外,持有资料的个人或者机关为了优先进行研究而限制他人对此资料进行阅览或复印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对于这些资料,如果通过数字化,让研究者们能够接触到文献资料并加以灵活利用的话,那么可以说数字化是非常有用的。
拿首尔大学的例子来说,首尔大学内部管理着朝鲜时代的王室图书馆“奎章阁”所藏的文献。首尔大学的奎章阁韩国学研究院中藏有古书籍17万5千余册,古文献资料5万余份,书籍印刷版1万8千余种,共计30万余种资料。其中,《朝鲜王朝实录》(鼎足山本,五台山本,其他散页本)1,276册(1997年十月指定),《五台山》本47册(2007年2月26日追加),《承政院日记》3,243册(2001年九月指定),《朝鲜王朝仪轨》2,940册(2001年9月指定)等均被指定为世界遗产。另外,7种共7,125册被指定为国家宝物,8种共28册被指定为宝物。这些材料的目录的电子化在1997年5月输入完成,韩语翻译版的数据库在同年10月完成。2000年起,奎章阁和国史编纂委员会,韩国精神文化委员会(现,韩国学中央研究院),民族文化促进会,情报通信部,委托韩国电子院,开展了韩国历史信息统合系统的构建。这个项目将奎章阁等所藏的典籍数字化为影像(图像)形态,通过建立数据库并在网络上共有,使研究者们可以在网络上接触古籍并进行检索。这项产业作为长期性的国家产业进行推进和完成,成果在www. koreanhistory.or.kr和e-kyujanggak.snu.ac.kr上,登录这两个网站可以免费使用。
其次,对于那些很久以前出版而导致著作权消失的古籍或者文献来说,数字化有着巨大的意义。古腾堡计划(Project Gutenberg)就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而中国的古典原文亦能如此容易地接触到也着实让人吃惊。当寻找纸质书版本变得不可能或者十分困难时,数字化可以节省去图书馆查找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这也可以说数字化对纸质书籍产生了一定的威胁性。但是在书籍保存上面,通过数字化可以接触到已经绝版的书籍这点上,可以说是数字化的一大优点。
纸质书籍的销售量将会大幅减少。那些无需支付著作权费用的图书销售量也将会减少,而相应地,出版社的收入也会随之减少。过去对古典书籍的整理,精美的书的发行,在今天如果没有公共资金投入的话是很难实现的。而在译著这方面,虽然影响有点复杂,但是人们对于英语阅读的接触相对增加,所以长期来看,也是呈减少的趋势。当然,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纸质书籍的出版可能会与数字化相竞争并共存。但是随着技术的迅速发展,特别是最近几年,数码产品的性能得到提高,价格也更合理化,这使得数字化发展到对纸质图书产生威胁的程度。不过有一部分人们比起用数码产品、计算机,仍然更倾向于纸质书籍阅读或者收藏。这些人们反而是通过数码形式来了解图书的内容以后,再选择购入纸质的书籍。过去在不确定数量的情况下制作纸质书籍的出版方式,在未来将被以订购的方式来制作,配送和收取的方式来取代。
第三,现有的出版社对发行至今已有一段时间的书进行数字化制作问题上,十分微妙而又复杂。尽管出版社在一开始制作纸质书籍和数码书籍时,两者先后或同时出版。而先出版的纸质书籍在google上已经被数字化了。随着技术的发展,普通人也可以在没有文字档的情况下,掌握对纸质书籍扫描,转换成文字档的技术,所需费用也并不高。
像我的一些同事一样,很多人因为各种理由借或购买纸质书籍,然后再自己进行数字化。除了自己制作以外,出现了进行专业数字化的厂商。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档案赠与和交换正在变得更加频繁,如果将这个现象扩大化的话,可以看作是导致纸质书籍销售量减少的一个原因。而最近发生的library.nu事件正展示了这个可能性。
在给大学生授课的教授的立场上来看,数字化关系到复印的问题,并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和解决方法。比起一门课程专用一本教科书,选择多种多样的资料提供给学生阅读的教授们所遇到的难题是(当然也有人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一个难题),学生们的购书费用和非法复制的问题。
尽管想在多样的书本中选择一部分给学生们阅读,但是又不能让同时上好几个课程的大学生们,仅仅为了一个科目买齐这么多书,而图书馆亦不会充分地大量购买同一本书。所以,教授们只能复印每本书上必要的部分,然后编辑成讲义,再让学生集体复印讲义。这对作者和出版社是不利的,但是教授和学生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最近甚至看到有的助教不通过复印,而是通过扫描档来制作成讲义的。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直接让学生阅读已被数字化的学术论文。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并不是一一上网下载,而是直接互相共享pdf档案。
如果在进行数字化的同时,对书的部分内容进行收取费用的方式也可以作为一种解决方法的话,那么上面所说的问题也许会发生改变。最需解决的是在数码网络环境中如何处理one-user-at-a-time的问题,还有书的部分使用的问题。首先,将区域限制于图书馆等地方的作法是远远不够的。区域限制以后,档案的问题呢?一人下载后,继续复制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吗?即使限制了档案的复制,那么用打印机打印的行为是获许可的吗?一旦打印以后,复制就变得很容易。还是复制或者打印后,过了一段时间,让这些在图书馆下载的档案自动销毁呢?防不设防,再怎么殚精竭虑,也总是会有相应的新对策的形成。因此最重要的并不是想出完美的措施,而是是否能找出切实可行的方案(viable solution)。
大学图书馆,不仅在研究上,在教育上也是十分重要的。因此在解决问题时,就要考虑临时性大量复本的需求,低费用,同时又能对作者和出版社适当的补偿。而公共图书馆,不会因为课程而临时需要大量的复本,但是却存在畅销书需求等问题。所以需要对策来解决这两者产生的类似问题。
另一方面,数字化有着惊人的可能性。通过公共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的网络,无数的图书档案可以通过馆与馆之间的连接而与无数的读者见面。这点体现了行政官员们对扩充数字化信息的主张和对未来理想的读书形式的展示。但是对于出版社来说,上述的内容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除了几所图书馆以外,对于大部分的图书馆来说,就要改变书的支付方式概念,即,从购书费用到根据使用次数产生计算费用的转换。
除了非法复制的问题,出版社的期刊图书销售量的减少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很久一直存在这样的意识:一本书销售给图书馆,会在书店销售给个人的时候产生消极的影响。而吸收数字化的优点的同时,出版社也需要保障继续制作精良书本的资金。
第四,新刊的数字化问题。与熟悉于纸质书的一代人不同,新一代人对数码产品更为熟悉。而科技的发展又对数字化产生了促进作用。报纸的读者在急剧减少的这一现象可以看出,纸质书的未来令人担忧。随着阅读的概念产生变化,写作的概念也发生了变化。数字化并不是单纯的模拟(analogue)时代的文本的数码性变换,而是意味着新概念书的登场。而这新概念书,并不一定是罗伯特.达恩顿(Robert Darnton)等人所预见的,而可能存在着多种形式。
另一方面,在学术性杂志的问题上,专门出版学术性杂志的出版社的作用正在减少,更多的是作者本人直接将文章上传到网络。通过这些变化,可以发现在书的数字化上也正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出版社的作用将发生变化,并且更专业化。文章作者不经过专业性的编辑,而直接将文本登载在网络上。相对的,作者本人无法完成的工作,如专业性的编辑工作,企画,对于照片,图片,地图,视频资料和其他信息的确认,市场营销,以及在其他媒体上著作权的扩大等,在必要的时候出版社就可以代为工作。这时,出版社的功能渐渐向经纪公司的功能的方向靠拢。
大学与在新刊出版及其数字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出版社的作用和大学图书馆的作用是需要明确区分开来的。前面所说的,在现实中,大学图书馆很难直接承担将大学保存的资料的进行数字化的这一作业。
3.
纸质书籍的收藏及其数字化后的收藏,在著作权方面有着十分微妙的问题。大学图书馆在追求使用者的方便使用以纸质书形式出版的图书,或者以数码形式出版的图书时,应当对著作者和出版社支付一定的费用。如果大学图书馆无法保障促使出版社继续发行新刊的环境的话,那么大学图书馆会丧失开拓知识的新领域的这一作用,而不可避免地沦为知识的仓库。当需要专业能力才能进行的学术性出版变成任何人都可以从事的工作的话,高难度的学术性书籍的出版将变得极其稀少。
在出版学术性书籍的新刊的时候,一般会少量印刷,大多数情况下重复印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在现实中,书籍的初版在经过长期性的少量销售,等到没有库存之后,书就绝版。但是,虽然为数不多,但是还是有急需这些书籍的人们,而对于这些人们来说书的内容的数字化就变得非常重要。而由于此类书需求量较小,出版社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库存不让之绝版。这个时候,内容的数字化就成为了一种重要的解决方法。
那么,数字化的费用由谁负担?著作权又由谁所有?如果复本、多数人同时使用、打印以及复制等得到许可,那么这个“许可”是到以何种方式,到达何种程度呢?将文件数字化后,是否能真正杜绝非法复制与流通呢?费用又是如何计算和被支付的呢?收益是否能够得到保证呢?这些问题等等都是有待解决的,加上许多并存的不安因素也使得数字化的全面开展变得任重而道远。
在韩国已经存在提供学术性书籍和期刊服务的数据库。这些数据库不仅以书为单位,还提供章节服务,除了阅览以外,还可以购买。当然,图书馆购买书的价格和个人购买书的价格是存在差异的。另外,还有一种方式是通过有合同关系的图书馆进行阅览,而根据阅览量,图书馆向提供阅览服务的企业支付费用。在学校图书馆,学生或者老师们检索需要的研究资料时,随之产生的费用由学校承担。这项服务尽量只在学校内部实行,不过学校也存在许多令人头疼的问题:比如在某个场所进行大量检索或下载的例子时有发生。
前面也强调了,如果没有出版社的话,大学图书馆获得高难度的数字化内容(contents )的方法将急剧减少,最终只能走向没落。因此大学图书馆和出版社应当一起努力,在数码时代建立一个合理的模式。
一直以来制作纸质书籍的出版社突然要去适应新的数码环境里,并且这个环境每天处在变化之中,这对出版社来说是一大难题。大学图书馆则应该认识到购买纸质书籍的花费等同于交付使用费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出版社也应该充分认识到数码图书这一新媒体的登场,并深思如何在网络环境中继续提供优质的服务来确保收益。在新的著作权、出版权概念的基础上,如何计算合理的收费,以及制定相应的承担和分配方式,这些都是出版社、大学图书馆和数据库服务企业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谢谢。
(作者为韩国首尔大学自由专攻学部教授?韩国人类学学会副会长?一潮阁出版社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