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悟到了诺奖密码
作者:竺 均 时间:2013年01月07日 来源:晶报·深港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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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奖给莫言的评语看上去很普通,“魔幻现实主义整合了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在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但我以为这评语是贴切的,莫言的诺奖之言,正是“在世界文学以及中国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大抵如是罢。
到目前为止,莫言得奖后的所有言论仍然中规中矩,似无懈可击。包括不讳言初闻得奖消息时的惊惶,访谈答问中说回家吃饺子以示庆贺,以及想用奖金买个大房子、瞬即又因房价太高而自嘲地推翻这一愿望,还有预言“莫言热”持续一个月就会烟消云散,凡此种种,都一如他的作品风格:不露声色的感官与语言狂欢,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节制态度,而内藏玄机与幽默,甚或诡秘与反讽,看似现实与平实,若当真便是落臼者了。好像他在《生死疲劳》中貌似穿越地现身说法:“他小说里描写的那些事,基本上都是胡诌,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但仿佛又是有意先行声明,曰不必当真不必当真,却更像是为“胡诌”埋下的理由——到底是“魔幻现实主义”!约略他已将生活炼成外表真实而内里魔幻,又鲜为外人觉知,而蔚成一种迷人境界了。如是境界,有关现世之种种过法,不必追究,也知定然符合人们所有中道主流之准则需求的——让你们满意,然则其人或已然飞升脱离,那些现实,又不过是幻象。
《丰乳肥臀》刚问世的时候,我曾经非常反感,彼时年纪轻,世面上商业化的堕落在加剧,对以其命名只为追逐时髦而不齿不屑,甚至还连带着对贾平凹的《废都》也写了批评文章,这类先入为主的想法,导致《丰乳肥臀》至今没读过。正因为如此,当我得知莫言得诺奖虽欣喜,但在书架上遍寻其作品而竟无获。
但我终以为莫言得奖是当下时空各道运转不休而玄妙相交的一点,譬如恋爱有多,修成正果即绝佳之时出现绝佳之人却少。自此中国作家的系统内平衡与僵持被打破了,而世界文学的大系统却仿佛接近了开启。是的,莫言解密了诺贝尔文学奖。他不停地写,语言渐渐恣意流淌而无可遏制,奇情流丽变幻而章法自如收放,像蜘蛛之吐丝不止,像显微镜下之细胞勃张,一定是某一天不经意悟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密码。譬如近些年如法国勒·克莱齐奥的《乌拉尼亚》,英国多丽丝·莱辛的《壅域之中》,以及土耳其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似乎到了莫言此刻,是足以令人恍然悟出中国语言文字和情境与诺奖相接的“密律”:铺张流转而有质感快感的文字,梦幻、神迹或梦想贯穿不息,灵魂与皮相、历史与现实之错位交合,以及紧凑顺畅的节奏。生造是不可得的,这一切都要表现得如有神助。“打破迷信”,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有一位学长提醒我的这句话,我喜欢钱钟书先生,当时我正对此喋喋不休。这话并没有改变我的喜好,却让我从此预伏了一些自省。莫言打破了迷信,我想这足以成就他的平生功业。
莫言,该当他得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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