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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7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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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元封五年(前106年),经过几次成功的开拓,汉朝的疆域已北至阴山,南至今越南中部,东至朝鲜半岛中部,西至今甘肃敦煌,全国设置了百余个郡级行政区。三年前,又堵塞了泛滥23年的黄河决口。两年前,汉朝军队进入西域,攻破车师国,俘虏了楼兰王。汉武帝连续多年在国内巡游,上一年北巡,当年又南巡至九嶷山(今湖南宁远县南),后又北巡至琅邪(今山东青岛市西南)。就在这一年,汉武帝设置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职位——部刺史,并且任命了首批13位刺史,命他们当即行使职权。从此,这成为一项经常性的制度,一直延续到东汉。
缘于汉武帝发现,在如此广阔的疆域内,朝廷要同时管理全国百余个郡级单位,往往力不从心。特别是无法了解这百余个郡级行政机构的长官的实际政绩和个人操守,更难对其行政行为进行有效的督察。但如果要在郡以上再增加一个管理层级,就需要增加大量人员和开支,成本太高。所以,除京都周围朝廷直属的几个郡级政区外,汉武帝将全国分为十三部,每部由朝廷直接任命一名刺史,前往该部进行巡视督察。
刺史有明确的职责范围,总的任务是“周行郡国,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断治冤狱”,即普遍巡视每一个郡级单位,考察了解其行政治理的状况,并根据官员的能力提出提拔或黜退的意见,审定纠正冤狱。但对巡视的范围严格规定为“六条”,不在“六条”范围内的事不许巡视。第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强势宗族和土豪超标准占有田地住宅,仗着人多势众欺凌弱小)。第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年俸二千石的郡级长官郡守、都尉违背诏书,不遵守法律制度,假公济私,曲解诏书牟利,损害百姓利益,非法敛财)。第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二千石”不认真审理疑难案件,草菅人命,发怒时滥用刑罚,高兴时任意赏赐,用苛刻烦琐的手段剥削搜刮百姓,激起民愤,伪造灾异,虚报祥瑞)。第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二千石”选拔任命不公正,对亲近的人降低标准,堵塞贤能的出路,包庇纵容坏人)。第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二千石”子弟依仗势力地位为下属走后门要官牟利)。第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也”(“二千石”违法降低标准,依附讨好豪强,接受贿赂,破坏损害制度)。
另外,对刺史和职权还作了“位轻权重”的制度安排,一方面给予较大的权力——直接向皇帝奏报,给二千石们极大震慑;另一方面只给他们定六百石的级别,相当于一个大县的县令。让县级官员巡视“省”(郡)级官员,防止他们干预正常行政,或越俎代庖直接处理地方事务。同时规定刺史不能有固定的驻地,必须轮流到部内的每一个郡、国(王国,行政首长由朝廷任命,相当于郡守)巡视。
由于史料有限,对于西汉这项制度的实际执行情况和效果没有留下具体记载。但从它一直延续到东汉后期来看,显然行之有效。唐朝的颜师古在为《汉书》作注释时,还能从《汉官典职仪式选用》这本书上找到“六条问事”的完整条文,足以证明这项制度在当时的重要性,并且已经形成比较具体的规章制度。正因为如此,这项古代早期的巡视监察制度实际上为历朝历代以不同的形式所沿袭,成为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重要资源和遗产。
对于近现代而言,善于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中国共产党,同样善于从传统文化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总结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一贯重视党内的巡视和监察,并且形成严密的制度和有效的执行机制。中共十八大、十九大以来,不断创新和加强的巡视制度,就是“增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的战略设计。
直到读到胡云生所著《中国共产党巡视制度研究(1921—1949)》,我才知道中共在建党后不久就建立了党内巡视制度,即便处于秘密状态,在最艰难的条件下,该制度也得以坚持。这弥补了我对中共党史了解的一个空白,也加深了我对中共之所以能发展壮大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政党的认识。
历史学者的直觉告诉我,本书是一部开创性的著作。经过检索,果然在以往研究中共党史的著作中,还没有研究巡视制度的专著;本书之外所整理的两份资料也是迄今为止该领域最完整的汇编,其史料价值不言而喻。据我所知,作者胡云生为了做好这项探索性、开创性的研究,做了认真扎实的学术准备,自2007年至2017年底,从全国各地党史办、档案馆、图书馆、私人藏家等处收集到2000余册、29000万字的民主革命时期党的历史文献资料。他利用业余时间,披沙拣金、涵化整合这些资料中的学术信息,在全面、深入、细致研读文献的基础上,几易其稿最终完成该研究的核心成果——《中国共产党巡视制度研究(1921—1949)》。
胡云生在河南大学求学时,曾在穆德全先生指导下研究民族史。读研期间,他的学术兴趣在明清经济史、民族史。就业后在人事部门工作,对人才资源、人才战略等问题亦有较深涉猎。考入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以后,在我的指导下认真研习,顺利通过论文答辩,获得了历史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回到故乡河南,一直在党政部门从事纠风、纪检监察和巡视工作。当时我不无惋惜,深恐他学非所用。现在看来实属多虑:他从未放弃学术研究,每年至少发表一篇有质量的学术论文,2007年还与我合作撰写出版了《黄河与河流文明的历史观察》一书(此书英译本由德国施普林格出版社出版),又以整整十年的业余时间,完成了这项比之于专业研究人员毫不逊色的研究。我相信,云生在人生道路上做出了正确明智的选择。《中国共产党巡视制度研究(1921—1949)》一书的出版,既是他学术研究之路上一个新的起点,也是他当年做出正确选择的一个明证。
是为序。
《中国共产党巡视制度研究(1921—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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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中州古籍出版社
作者:胡云生 著
出版时间:202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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