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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7月04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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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编按】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聊斋志异>文化史研究》,是从文化史的角度研究《聊斋志异》的一部学术著作。作者在将小说文本看作特定文化中的文学表达手段与惯例的基础上,在微观、具体的语境中,阐释蒲松龄个人的风格与创造,揭示作为小说文本自身所蕴含的丰富性。本文为图书精彩书摘,作者解读了《聊斋志异》对“侠”的新定义,欢迎读者品鉴阅读。
《<聊斋志异>文化史研究》
点击图书封面可直接购买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作者:王昕
出版时间:2021年05月
蒲松龄崇拜侠义精神,在《题吴木欣〈班马论〉》中曾提到:“余少时,最爱《游侠传》,五夜挑灯,恒以一斗酒佐读”。他感叹,男儿不得志,人生不得行胸怀,即不游侠,亦何能不曰太阿、龙泉?《聊斋志异》中的侠义故事,就是蒲松龄口中的太阿、龙泉。这些侠者不是唐前史传和小说中那种侠之大者,而是对小民扶危济困的布衣之侠。其行侠的空间乃在日常生活中,行侠手段则包括了“不爱其躯”的为贫困者诞育后嗣。
《乔女》中的穆生之妻乔女,在穆生死后抚孤不嫁。孟生因其品性贤淑,托媒相聘,乔女“虽固拒之,然固以心许之矣”。乔女感念孟生知己之遇,自称因貌丑,“所可自信者,德耳。又事二夫,官人何取焉?”对孟生许之以心,守之以德,报之以义,在孟生病亡后为其护产抚孤。乔女卒后,孟生之子打算将乔女与父亲合葬,结果“棺重,三十人不能举”,只得遵乔女意愿,葬于穆生坟侧。乔女的自由意志,赢得人们的尊重。
《丁前溪》也是侠义故事的翻新。诸城人丁前溪,富有钱谷,游侠好义,慕古代侠客的为人。在逆旅遇到好客的店主妇人。“莝豆饲畜,给食周至”。时遇大雨,丁盘留数日,主人家贫无以饲畜,店主娘子将房顶上的茅草撤下来,帮丁前溪喂牲口。丁很感动,临行付金酬之,主人妇不受。
丁赞叹而别。嘱曰:“我诸城丁某,主人归,宜告之。暇幸见顾。”数年无耗。
数年后,因为岁饥,逆旅主人前往丁家求告。丁前溪记起前情,“踩履而出,揖客入,见其衣敝踵决,居之温室,设筵相款,宠礼异常”。并马上派人将钱物送到主人家。这个故事的落脚点在逆旅主人施恩不图报,丁前溪知恩图报。虽然所“施”与所“报”,都是价值有限的钱物一类的交换,并非大侠那样然诺千金、慷慨死生的故事。这类布衣之侠表现的是某种民间的温情,是民间互助道德的具象故事。
侠义本是史不绝书的一个主题。这个侠义本有身份之别与诉求的不同。如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就感叹布衣之侠的不可得闻。战国到秦汉,所谓游侠多是政治势力的代表:“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士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没不见,余甚恨之”。张华的《游侠篇》就着意在战国四公子的豪奢与拿云手段:“翩翩四公子,浊世称贤名。龙虎相交争,七国并抗衡。食客三千余,门下多豪英。”在那个时代,重诺轻生的侠,指的是孟尝君、春申君那样诸侯国的公子。他们凭借政治地位和个人财富而招纳剑客,以实现其政治诉求。在宋代之后的庶民社会中,个体的小民,也逐渐失去了陈子昂所谓“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的为国热情,普通人缺少“大人物”那种急赴公义、急国家之难的能量与发挥作用的空间。在小说中,为人们沉湎颂扬的是爱情故事的帮助者,如蒋防《霍小玉传》中,为霍小玉打抱不平,强行挟持负心人李益去见霍小玉的“黄衫客”;薛调《无双传》中为王仙客救出无双的“古押衙”;许尧佐《柳氏传》中,为韩翊“犯关排闼”,从蕃将沙吒利府中抢回章台柳氏的剑客许俊;裴铏《昆仑奴》中为崔生盗取红绡的“昆仑奴”;隐身负贩的剑客异人,如《聂隐娘》之类被人蓄养的游侠刺客;段成式《酉阳杂俎》中专门记录的十几位“盗侠”等,都算得上司马迁口中以武犯禁的“布衣之侠”。
宋明两代小说在侠义主题没有太多的发明,大多延续唐人故事主题。《夷坚志》的《侠妇人》写北宋末年,南方人董国庆在北方做官,因中原陷落,不能归乡。逆旅主人帮他买一妾成家。妾见董贫,就以治生为己任。“罄家所有,买磨驴七八头,麦数十斛。每得面,自骑驴入城鬻之,至晚负钱以归。率数日一出,如是三年。获利愈益多,有田宅矣。”这个善于经营的妇人,知道董国庆是流落在北方的宋朝官员,就找到了一个据称是她兄长的估客,请他带董国庆回家。董害怕漏泄身份,又疑两人欲图谋自己,大悔惧,矢口否认。估客大怒,收走了他的告身文书,临行董妾送给他一件手制衲袍,告诉他返家之后,千万不要接受估客送他的金钱,这样估客欠她的恩情尚不足以回报,就会再次带她回乡。董国庆返乡之际,估客果赠以金银,董举袍相示,估客大惊,称妇人的机智果然在自己之上。董国庆返家后发现妇人赠送的衲袍内缝满箔金,得解缓急。翌年,这个妇人也由估客带归于董。这个故事在南北宋乱离的背景之下,写了一位出身下层的女子。她的“侠”并非她有过人的身手,而似乎是指她和江湖估客一段神秘的恩义,至于江湖估客为何欠她一段人情则秘而不宣。这位下层女子,虽只是身为人妾,但有个人担当,靠负贩经营之才,以及预料世故人情的见识,使丈夫和自己都安然摆脱困境。洪迈以“侠妇人”许之,似乎预示了侠义主题在宋代之后的某种现实化的转向。
明代邹之麟的《女侠传》、冯梦龙的《情史》乃杂取古今人物故事而成的类书,并无多少个人创作的贡献。至《聊斋志异》,蒲松龄才为侠义注入新的理想。概而言之,是针对庶民日常困境而生出的期盼。
(本文原载于:商务印书馆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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