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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31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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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讯】作为二十世纪最具原创性和最有影响的社会科学家之一,弗兰克·奈特的论文,几乎高不可攀,范围广泛,涉及到哲学、公共政策和经济科学的基本问题,令人耳目一新的独到而深刻。将它们集结出版是社会科学中一项了不起的贡献。198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布坎南对此评价,“任何将弗兰克·奈特的工作集结出版的努力都是可取的。他对经济学的一些正统的犀利的批评通过了时间的考验;它们在世纪末仍然保持活跃。奈特的完整性和智识的独立性是现代学者应该追求的品质。但是,当然,他们会追之莫及,因为弗兰克·奈特确实是特立独行的一类人。”近期,浙江大学出版社推出《经济学的真理:弗兰克·奈特文集(卷一)》。
【精彩书摘】
现代思潮是反智主义的吗?
最近,大学里出现了一些有现代思潮的反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演讲。与中世纪相比, 这些活动并不会被认为是违法项目而进行询问被调查。即便从消极的方面进行考量,自文艺复兴以来的此类思潮特征包含了两到三层含义,并且比经院学派以及任何更早的时期更加唯智主义和理性主义,最大程度地吸收了各个时期的思想。
首先,它是一个独特、现代的产物,被用来解释自然现象的因果顺序和和定量规律,并最终理想化地成了理论力学中的命题。的确,在物理学最近的发展中,力学趋于成为一门越来越强调实证、越来越弱化推理的科学;但是,牛顿力学实际上处于几何学的层次上。思想文化史(intellectual history)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具有几何天才的希腊人实际上并没有认识到质量和力的概念,而这些在牛顿世界观里实质上是几何学概念。中世纪经院学派对于这些的认知和关注是非常初步的。
第二,现代思潮与中世纪相比的另一个显著不同是把人作为一个理性的生命看待,认为人的行为可以用“理由或原因(reasons)”来解释,这些理由或原因是准机械的,最终可以用数学公式表示;当今时代是功利主义时代,发展出了理论经济学。第三,现代政治思想或多或少在其理性主义规范或概念的组织上有独特之处,例如自然法则、自然权利、主权等。不过,这一条并不如另外两条显著,一方面因为现代思潮与中世纪或古希腊相比在这方面的差别相对较小,另一方面因为社会运动有时会偏离这一理性主义政治思想。
从正面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取出“反智(anti-intellectual)”一词的前半部分,思考现代思潮真正是在“反对”什么。这里同样有三个主要的点需要注意,实际上这三点也是一个基本观点的不同方面。首先,它一直反对绝对的言语主义(verbalism),认为有争议的问题,特别是社会问题可以通过采用色彩适合或委婉、含糊(question-begging,即以尚在争论的问题为依据,用未经证明的假定进行辩论)的词语进行解决。第二,它反对用“妄想(wish thinking)”代替真理。这一点与第一点之间的密切联系无须更详细说明,因为言语主义方法就是尽可能劝说他人接受自己的立场,它所基于的理由对于他人来说兴许是含糊的,也兴许是清楚的,但对推销者本人来说是清楚的。第三,现代思想尤其反对思想独裁。它支持探索和研究的自由,尤其是讨论和批判的自由,反对任何教会僧侣、政府、研究机构或其他学术权威组织对思想生活的严格控制。因此第一点和第二点是从不同角度对同一个观点的重复。实际上,权威的制度的确切意思或在实践中唯一可能的含义是,任何道德和政治问题都能够通过从词语的定义出发进行逻辑演绎推理来解决。
这并不意味着要降低术语定义的重要性。恰恰相反,在社会领域里,每一个重要术语都是一个问题!所以,一个词的定义就体现了一个问题的内容,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在讨论结束时获得,而不会在讨论开始时就有。这解释了上述第二点观察结论,现代思潮和所有诚实的真理探索都存在这样的一种自然趋势,他们反对用委婉、含糊的术语或名称预先确定了结论。在任何具有核心利益的领域里,实际上包括了纯数学之外的任何领域,一个重要词语的预先定义总是模糊、有争议的,除非这个词语仅仅是一个文学妙语。即便是尽最大努力追求客观性,这种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有人对此有怀疑,那么,请他试着给正义、自由、民主或犯罪等下一个定义!在20世纪30年代,对于理性犯罪学(rational criminology)的辩论能够写成一本厚厚的书,并且能受到所有人的重视,这证明了在当时的社会出现了显著的知识分化。
不过,那些从概念出发进行推理的人,并非都在努力追求客观性。将形式化的逻辑表示应用于社会问题或那些有严重争议的问题时,这是一种含有强制性的技术方法,是一种高压游说术,是为了恫吓那些胆小者、混淆那些无知者而设计出来的。它是宣讲者的方法而不是真理探索者的方法,这两者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同样,如果有人对此存在怀疑,那么请怀疑者走进任何一个法庭,看看那里的人们是如何使用概念、定义和“逻辑”的。“anti-intellectual”一词自身就是把名称用于论述的一个宝贵例子。(古希腊人对这一做法有一个称呼。)不过,技术和方法从来都不会止于推销,也不会有这样的发展趋势。自证或通过逻辑上证明正确,本质上是强制别人接受的一个理由。提倡理性主义伦理学、社会学或法学,就是提倡它的推销领导者的独裁。对于善于思考的人或了解历史的人来说,所有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无须进一步阐述。凡是有讨论或有异议的命题,都不是可以自证的或尚且没有得到证明的命题。如果要断言它们已经得到证明,唯一的方法是强制行压制那些分歧意见。
如果把现代思潮放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以批判,它仍然是,或者说直到最近一直是,过于理性主义,对“理论化(theorizing)”过于宽容和敬重,缺乏事实批判和事实根据。在整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进步是最近才有的,即人们认识到了言语联想(verbal association)作为知识的一个来源存在根本的局限性,这些人类智力的局限性通常表现在批判力方面。凡是受过教育的人都应该认识到,那些重要的真理都有基本的相对性和暂时性,包括他本人在内所有人的信仰、心理因素等背景。宗教史、医学史或实验时代以前的任何一门科学的历史都告诉我们,即便是最优秀头脑,在缺乏确定和严格控制的情况下,对任何主题的思考其结果都是增加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而从真理的角度看,这些想法毫无意义,仅是像诗歌一样表达浪漫色彩,通常只有心理试验才对这些奇特想法感兴趣。仅仅鼓励人们思考但不相应地强调结果的筛选,并确保真的进行了筛选,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这是因为,人们没有能力判断他们自己的思想或措辞!他们对待自己的思想,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孩子越怪异和可怜,父母对孩子越是疼爱。
在这个方面,逻辑绝对主义的支持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和理想的研究素材。理解正确的话,这一立场自身的实质正是反智主义的。它代表着人类内心的浪漫要求,从提出一些针对困难问题但是易于回答的词语开始,接着向那些缺乏批判力、没有足够智力或能力来满足自身在这方面需求的大众,“推销”得出的那些言语妙方(verbal nostrums)。编造词语是逃避和偷换真正脑力劳动的一个方法。对于人们相信什么和为什么相信的问题,可以与他们的职业性质进行对照,这些词汇的生产者和兜售者对所有可能问题的回答,为心理学的一些新分支学科提供了最好的实验材料。事实上,这种方法的一个特殊优点是,对于掌握了基本辩论方法的学者来说实现实线起来没有太大困难。
这一切对教育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真理”,应当支持对可辩护与不可辩护的命题之间进行区分,这是一切思想活动的前提,任何探寻真理的教育都必须强调在所有字面上的确实可以尽一切可能地可能对个人思想进行批判和检验。这一点在没有明显可定义的实验性检验标准或此类检验并没有意义的领域里尤为重要。这也不是“反对(against)”思考的一个论据。毫无疑问,思考是知识或启蒙的唯一源泉。但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是,思考的直接产物几乎总是错误的,而且常常看起来是愚蠢的。人是有信仰的,而且信仰是令人陶醉的,它不仅使信仰者本人陶醉,还使他热心于用这一习惯感染他人。人们的信仰并非仅仅受他们的兴趣影响。真正严重的困难是,人们的信仰以无数不同的方式曲折迂回地构成了多重兴趣。
此外,在社会领域,这两类兴趣融合在一起了。一个人使自己的特殊信仰被他人接受,既提高了自己的社会地位,又使他本人内心的渴望得到满足 。然而,我们看到数量巨大的人容易轻信一些宣传,这些宣传佯装为了促进人类福利,但显而易见这些宣传的目的是想让宣传的发起者成了社会的统治者。这不仅适用于任何单个小团体。它实际也是一切社会改革宣传的本质。马克思主义是最耀眼的案例,但托马斯主义和其他“主义”也都属于这一类。社会和社会中的任何团体或阶层,要成为一个知识团体(intellectual community),必须从一开始就全面假定任何说教都是不可靠的,不能将自己的兴趣置于对真理和正义的追求上。在宣传与真理寻求——即问题正确答案的寻求——之间存在一条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
【作者介绍】
弗兰克·奈特(Frank Hyneman Knight,1885-1972),芝加哥学派创始人、20世纪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之一,也是西方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曾于1930年获得美国著名的古根海姆奖。他对经济学发展和经济分析方法的创新做出了多方面的杰出贡献。作为一个古典自由主义者,他是芝加哥学派的创始人;作为一个批评家,他告诫公众,经济学家的知识是有限的,其预测的失误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一名教师,他在芝加哥大学培养出了一批像弗里德曼、斯蒂格勒和詹姆斯·布坎南这些著名的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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