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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29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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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编按】18年间出版了14部著作,每一部都与他钟情的德意志文化有关。作者鲁成文说,德国是他的“精神之国”。他尊重和敬奉的精神是美与崇高合二为一的精神,特别是以崇高来引领的精神。在聆听了贝多芬、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瓦格纳的音乐后,他又接连写出多首诗歌以表达他内心对古典音乐的热爱。近期,他的最新作品“爱乐三部曲”正式出版,百道网也趁此之际采访了鲁成文,请他讲述古典音乐、诗歌促就他的诗意人生。
百道网:您的最新图书即将付梓,可否请你介绍一下每一本书的要旨。在写作这几本书的过程中,您的激情是否受过阻隔?您想象过您的读者吗?他们如何在文字中获得您的经验?
鲁成文:可以说这三部书组成了一套“爱乐三部曲”。从其封面设计的基本统一性可见一斑。
《爱乐之谈》内含两个演讲录。一个是《音乐是生命的声音》,约4.2万字,另一个是《我爱您,音乐德国》,约2.3万字。实际的演讲已经从2015年底从北京开始,至今在9个省市演讲了近40场,对象有公共图书馆、机关、大学、职校、高中、医院、企业等。而且演讲的主题已在拓展之中,比如,又有《诗乐共辉——古典音乐及诗歌欣赏》《画乐同美——古典音乐与世界名画》《贝多芬用交响曲缔造音乐之神》《阿尔卑斯山颂——柴可夫斯基、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和赛甘迪尼的绘画》等。
这些演讲非常精要,又非常动情,能在3个小时内传出古典音乐之道,它的讲法是独树一帜的,从某种本体论和方法论的层面对古典音乐做了很好的梳理和阐扬。从演讲的效果看,非常理想,非常打动乃至煽动听众。也比单单通过阅读作者的图书更能让人荡然生出去亲近古典音乐的热望。
作者已有的2千9百多首诗歌具有某种荷尔德林、里尔克的流韵。其中很多是在音乐的带领、伴随和刺激下写出来的,与音乐的关系非常密切,也是对音乐及具体曲目的一种诠释。从这样的角度看,既是诗歌作品,也算“类音乐作品”。比如,受益于瓦格纳的《帕西法尔》,写有《圣人》组诗104首。受益于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写有《神谱》组诗9首。
《爱乐之诗》集中了全部《圣人》、部分《神谱》,还有受益于勃拉姆斯《摇篮曲》《圆舞曲》、舒伯特《即兴曲》、一首德国海员歌曲的曲调而创作的诗歌作品,共一百三十多首。
《爱乐之道》分上下两册,字数过67万,配图非常精美。将作者独树一帜的古典音乐观进行全面的、详尽的铺展,尤其可以作为爱乐者更深入理解古典音乐的读物。
我的写作从来都是在激情状态下成就的。写《爱乐之道》“瓦格纳神”这一节时,记得是一天写出了6万3千字,从清晨5点写到快24点。没有激情,又何能写出?
老实说,我具体的写作没有考虑读者,乃至没有考虑我。所能考虑的,是一个“理想之我”。我也心知:这个“理想之我”无非企图成为一个“理想之人”的具体落实。而每一个可能的读者,又何尝不渴望自己往那个“理想之人”去靠近呢?这只是我的主观方面或者说是“事先方面”,而从客观方面或“事后方面”到来的读者和听者的热烈反响来论证,可以说我是从某种莫名其妙、不见其形的本质上考虑到了读者的。归根结底,让我不能不为音乐的美与崇高感到欣慰,我只是一个传道者而已,我们最终应该让自己本身去面对音乐之美与崇高,就像德国新教所主张的那样,让信徒去直面神。
百道网:您目前已经出版了至少九种著作,德意志似乎像一条线一样,牵动着您对音乐、哲学和民族文化的思考,为什么特别钟情于德意志民族与文化?
鲁成文:加上这三本,这18年间出版了14部著作。
也计划今年秋天再次游历德意志地区,并写作一本可以以《断然德意志》为名的新著。
可以说德国是我的“精神之国”。我尊重和敬奉的精神一定要是美与崇高合二为一的精神,特别是以崇高来引领的精神。这个特性,只需聆听贝多芬、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瓦格纳的音乐,听他们那些管弦乐曲,乃至那些管弦乐曲一开始的几小节,就能在直觉中获得洞悉。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时代精神,任何时代的人都有他自己的精神追求,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一绝对会产生生不逢时之人。那些深重的命运悲剧,因此是同时源自时代和个人的。
从历史来看,只有德意志民族和文化能最充分地体现人类精神的所有可能性,在某种可能性被现实化之时,又往往借助于“决断”的形式,这种所谓决断,就意味着是出自一个生命的整体当中,是从生命意志的完整那里涌现出来的,让人很难再去细品其理性或非理性。
迷惑、深邃、壮烈、悲沉因此构成了德意志民族和文化突出的美学特征。这种特征绝非那些平庸的、机巧的、腐败的民族和文化所能有。即使它永不再现,也正好成其不朽。
百道网:您的专业是图书情报学,但您的兴趣却在艺术上,包括音乐和美术,并且在这两方面做了专深的研究,为什么会这样?
鲁成文:有的生不逢时之人,同样能像生逢其世的贝多芬那样,可以扼住命运的喉咙,尤其是当他永远能以音乐作为人生最后的希望和避难所的时候。
人是可以在精神世界当中、在心象的时间和空间里,为自己创造一个可心的“时代”的。通过美,能赢得自由。席勒早就这样提出过。其中确有奥秘,但绝非玄虚之论。
百道网:百道转载过您的《德意志灵魂》,其中有您写于15年春天的几首诗。可否请您分享古典音乐与诗歌如何成就您的诗意人生?
鲁成文:布格罗画过一幅油画《文学与艺术》,以两个楚楚动人的年轻女性作为文学和艺术的象征体。更准确地讲,这个画名还可以细化为《诗歌与音乐》,因为其中一个女性正怀抱一把里拉琴,因为诗歌和音乐完全可以成为文学与艺术这两大类的突出代表。更早的时候,巴托尼1741年画出来了以《阿波罗、音乐和诗的格律》为名的油画。这两幅画其实将音乐和诗歌在文学艺术中的地位、在我们灵魂生活中的地位描绘得一清二楚。
尼采分析过音乐与诗歌的关系:音乐产生形象;诗是转化为形象的音乐。我想也可以将后者理解为诗歌具有将音乐转化为形象的功能。当然,当我们听音乐的时候,尤其是我们闭上肉眼醉于聆听的时候,本身就已经通过心理的联觉作用联想到一定的形象了。诗歌完全可以将这种被联想的形象塑造出来,用文字塑形之。就此可以将诗歌理解为从属于音乐的。至少我的很多诗歌是这样去从属的。另一个方面,作曲家对诗歌的热烈反应会导致一些音乐作品的诞生,比如奥尔夫的《博伊伦之歌》、舒伯特和舒曼等名家的艺术歌曲。
诗歌和音乐无愧为人类的精神奇葩。
梅尼克是德国著名历史学家。活了91岁。1946年,他83岁的时候,写出了自己的压轴之作《德国的浩劫》。
梅尼克在这本书中写道:戈培尔这个人太狡猾了。
作为希特勒纳粹帝国的公共教育宣传部部长,戈培尔知道,人们每个星期天的上午都要去教堂做礼拜,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他就要德国广播台在那时段里播放一段精彩节目,具体放什么内容呢?就是最美好的德国音乐和德国诗歌。
当第三帝国已经化为废墟了,面对德国的浩劫,德国人应该怎样死去活来?!
梅尼克又能提出什么样的妙方呢?——结果,他提出的妙方,仍然是音乐和诗歌。
他建议在每一个德国城市和较大的乡村都建立一个以歌德之名来命名的“歌德社团”。这个社团的重任就是通过嘹亮的声音将伟大的德国精神中最富有生气的见证,也就是那些最为崇高的音乐和诗歌带到德国人的心中。应该在定期举行的音乐—诗歌欣赏会上,听到荷尔德林、默里克、里尔克等人的诗歌,听到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等人的音乐。
梅尼克说:“凡是浸没于其中的人,都会在我们祖国的不幸和山河破碎之时,感受到某种永不破碎的东西,某种永不磨灭的德国特色。”
永不破碎的,必定有诗歌之所在,有音乐之所在。
什么是音乐?什么是诗歌?
相信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对于音乐和诗歌的大概感觉、一个模糊的定义。
需不需要将有关诗歌的感觉和定义弄得更清楚一点呢?——没有太大必要。
有些东西、有些问题是否要适当模糊点,才更美更好?
该精确时,应该精确。
难得模糊的时候,还是难得模糊为上。
然而,人们又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海德格尔因此始终宣称追问行为具有本质意义,甚至将追问界定为人类精神的一种虔诚特性。
至此,我们可以问——什么是更好的音乐?可以问——什么是更好的诗歌?
最好的音乐还是和人类和人的命运相切合的。与命运之“事在人为”这一前阶段相切合,那是能鼓勇在前的音乐;与命运之“成事在天”这一后阶段相切合,那是能慰藉在后的音乐。
而最好的诗歌应当像德国著名哲学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狄尔泰在《论德国诗歌和音乐》中提出的那样,“最高意义上的诗是在想象中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而要写成最好的诗歌,必须有赖于思想、知识、情感、表达的语言方式四个方面的高度统一。也就是深邃的思想、广博的知识、丰沛的情感和精美的语言四个方面的高度统一。
这四个高度统一,是经历所铸就的。是一个人在物质时空和精神时空的足够深刻和浪漫的经历。是这种经历的礼花般绽放。
按照这个标准,或者说,我们情愿认同这个标准,那么体现这个标准的诗歌依然在荷尔德林和里尔克那里。
当然,不能苛求每一个人,也不能苛求每一个民族和每一种文明。“你是怎样的人,就选择怎样的哲学”,费希特说过。同样可以接着说:“你是怎样的人,就选择怎样的音乐,选择怎样的诗歌。”我们国人几十年来的所谓新诗,结果无非是“撑着一把油雨伞”“春暖花开”这类大行其道,其原因无非我们正是我们是在其中的民族而已。
德国人还有个特点,就是不怎么喜欢争辩,他们常常止于发表自己之所思所想而已。这是个很好的特点。的确,很少有人能影响全人类。一个人能影响的对象,一定是这个对象本身就具有了能被影响的可能。影响之实现,大部分不是靠争来辩去实现的。每一个人都是靠自己心中已有的善念或理念去抉择向他抛去的一切的,“择善而从”,信其合乎自己的善念而信之。我的写作不考虑读者,这也是一个根据。
百道网:在世俗社会中,您为我们提供了另外的一种生活范式,它是独特的经验,如何把这份美好感受让更多人得以分享?
鲁成文:叔本华将生存分为日常生存和艺术生存。日常生存严格受意志欲望的支配,艺术生存则意味着对生存的整体认识,通过去除意志对人的支配,在感性直观基础上重建人人之间的什么关联。这两种生存是可以同时并存的。日常越“日常”,艺术就越“艺术”。是一种高度关联。一定要学会艺术生存,尤其不幸生活在一个快速化、扁平化、浅表化的俗不可耐的时候。
我们都已经先先后后降临到这个世界中来,欣欣然,因为我们的母亲已经为此承受了多达十个月的身体痛苦,我们的出生在她的灵魂空间里,是一轮神话般的日出。我们也将先先后后地永别这个世界,因为感恩,那也会是欣欣然的。尤其是,我们在一生一死之间,能借助某种天机,与最好的音乐和最好的诗歌相遇,那我们就随时可以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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