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只有人性的诗意光辉才能让一部以故事情节为主要脉络、以人物塑造为主要表现的小说，可以长久地撼动读者的心灵。张启雄的长篇小说《爬过沼泽》就很好地印证了这一观点。”

小说，是作家根据现实生活创作出来的文学故事，是作家的直接经历和间接经验的心灵述说，而一部能深深打动和感动读者，受到读者一致认可和好评的成功小说，则作家的这种心灵述说必彰显出一种人性的诗意光辉。因为，只有人性的诗意光辉才能让一部以故事情节为主要脉络、以人物塑造为主要表现的小说，可以长久地撼动读者的心灵。张启雄由花城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爬过沼泽》就很好地印证了这一观点。

《爬过沼泽》讲述拉尾的少年、青年、中年和壮年四个年龄阶段的各种人生际遇，以一个小人物的跌宕命运，反映一个大时代的风雨变迁。小说以四十年的时间跨度，以现实主义的手法，艺术地展现了主人公拉尾坎坷曲折、艰难困苦的人生历程。在这部小说中，拉尾是一个社会最低层的小人物，他家庭贫困，父亲早逝，母亲卧病，胆小怕事，从小就被人欺凌甚至侮辱，其大半生常被人说是“傻瓜”，都被一些负面人物如鬼头马、唐泥鳅、豆皮良、吕沙尘、肥婆娟、“番薯藤”等的欺弄、陷害和打击，甚至还受到自己名义上的儿子谷金、女儿陈琼的欺骗，历尽磨难，饱尝苦楚。但一生逆来顺受、软弱、窝囊的拉尾，却有着容忍、质朴、善良、真诚、谦让的人性之美。而这正是拉尾人生悲喜剧命运不断转化的决定因素所在。《爬过沼泽》这部小说就是作家紧密围绕拉尾的这种性格特质来进行各种情节的构思和打造，讲述拉尾在时代的不断发展和环境的不断变迁中，跌跌撞撞、起起伏伏，屡次跌倒屡次爬起，不断同命运抗争的感人故事。

爱·摩·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指出：“故事是小说基本面，没有故事就没有小说。这是所有小说都具有的最高要素”。张启雄通过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通过对社会生活的细致描写，对人物内心的精准刻画来表现复杂的矛盾冲突，来叙述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从整部小说的故事情节来看，作家的这种构思是十分成功的，尽管故事的结局安排，并没有像一般小说那样去把主人公放到成功人士的位置上，让他功成名就，腰缠万贯，进入上流社会，而是让其继续平凡，继续是社会最低层的小人物。而作家作这样的安排，反而更合情理，更合拉尾胆小、容忍、善良、本分的性格特质。

这部小说最大的成功之处，最大的亮点，最值得称颂的是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小说通过精心塑造拉尾这样的在宏大时代背景下，地位卑微而又不甘坠落、常受欺凌而又能自我宽解、饱经挫折而又不断挣扎、身陷入绝境而又坚持正义的有血有肉的典型小人物形象，让整部作品充满了浓厚的人文关怀精神，彰显出人性的诗意光辉，从而让作品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特别是小说中的人物心理描写，多运用内心独白、回忆、联想等手法，深受卡夫卡的影响，别具特色。

拉尾是在文革中生长起来、经历改革开放三十几年的珠三角地区最低层最卑微的典型小人物，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家庭出生环境不好、在农村长大、因各种因素而由农村生活转为城镇生活、为生存而在城镇里苦苦挣扎，为追求幸福生活，而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虽在强势面前不得不忍让后退，但仍要顽强地坚守做人的底线，坚持正义，与命运不断抗衡，在自己处境艰困中仍能将温情无私地送给别人的普通老百姓身上的典型性格特点。

在这部小说中，作家将人性的美善与丑恶这一错综复杂的矛盾演绎得淋漓尽致，将在金钱利益引诱下的种种浮躁，种种丑陋，种种罪恶，与为坚守道德良知底线，坚持人性的美善而苦苦挣扎、顽强抗争，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通过一些负面人物的刻画来衬托拉尾的纯洁善良，让悲剧与喜剧的因素时常交织在一起，让人物的命运与故事情节的发展高度结合在起来，不断地让读者在阅读中唏嘘、叹息和流下同情、欣慰之泪。值得一提的是，张启雄十分注重自己作品的环境描写，通过一些活动场景如崩崖山、桑拿房、游戏机室、南岭墟镇、米市街、街边摆摊等的描写，来更好地表现典型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尤其是，他能十分艺术地将一些岭南文化元素，一些地方特征，一些时代特色，如西江、咏春拳、碉楼、拉舍尔毛毯、骑楼、南岭墟镇的面貌变化等融入小说中，让人看到珠三角某一地域的许多熟悉的景点和景物，从而更让人相信故事的真实性和可信性。

可以说，张启雄就是通过塑造拉尾这个典型的卑微小人物来巧妙地讲述他自己的内心故事，来反映我们国家在改革开放这一典型环境中所出现的各种社会现象和所浮现的各种众生相，来鞭挞人性的丑恶，来颂扬人性的美善，来弘扬一种社会正能量。我始终认为，一部文学作品，除了它的艺术价值之外，还应有它的社会价值。也就是说，作家应通过讲故事，通过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来向世人宣扬什么，弘扬什么，也就是要告诉人们一个什么样的道理或者哲理，让人们从中得到启迪得到教益。在这部传记体小说尾声和结局，从无恶不作的鬼头马、整天花天酒地的唐泥鳅和豆皮良等人的凄惨结局；从拉尾奋起抗争，提供线索让警察抓捕了贪官吕沙尘；从拉尾最终得到田春苗的爱情与慰藉，得到儿子谷金在监狱中认亲，“唐朝西施”走上人生正轨；从拉尾回南岭墟镇再遇曾得到多次指点迷津的老人单眼明，再找到已显年迈的凤娟，给予劝慰……一切表明已渐老年的拉尾终于爬过人生的沼泽，坚持梦想，继续打拼，走向新的精神境界。小说家成功地向人们发出了自己的心灵声音：人，哪怕十分卑微，只要坚持善良，坚持在艰难困苦中与命运抗争，坚持在痛苦中追逐光明，最终会迎来幸福，迎来新生；而作恶多端，作奸犯科，必无好的下场，必无好的结果。因此，小说除了可以给人阅读的艺术享受外，还应具有启迪这一社会功能和作用。小说家只有坚持做到文以载道，或如朱光潜所说的“因文证道”（见1982年9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二卷），才能让自己的作品取得艺术与社会的双重价值。张启雄的这部小说《爬过沼泽》，无疑已经具有了这种双重价值。

（本文编辑 斯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