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在几部带有“女孩（girl）”的小说大获成功后，一时间英美市场上充斥了各种以女孩命名的书籍。本文作者专门对这一潮流做了研究，希望找出这一现象的成因。

前几年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每三本书中就有一本叫“XX的女儿”，这里的“XX”可以是任何职业、头衔等等。一列一列书架上满是将军、制图师、编织工、灯塔看守人、兽医、传教士、恶棍……的女儿。

而近来，我们似乎进入了“少女时代“。宝拉·霍金斯的首部作品《火车上的女孩》（The Girl on the Train）于去年出版，到现在依然很火。尼尔森图书调查公司报告称，这本书美国销量达270万——实销显然更多，因为尼尔森的数据不包括电子书销量。同名改编电影首周周末票房接近2500万美元。几年前，吉莉安·弗林的《消失的爱人》（Gone Girl）也曾经历过这样的辉煌。2016年的夏天依旧属于“女孩们”，艾玛·克莱因的处女作《女孩儿们》（The Girls）仍然摆放在每个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最近，卡尔·希尔森的《Razor Girl》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图书畅销榜。

这些“女孩”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多有关她们的书？书名带有“女孩”这个词的书在一年的总出版量里只占很小的比例，但这些书却一次又一次地登上畅销榜。有关这一趋势已经有人撰文探讨，但多是高谈阔论，没有数据支撑。因此我们利用阅读社交网站Goodreads的数据库，力图给出数据实证。在分析过程中，我们发现这样一些模式：书名中的“女孩”其实在书中多是女人，而且这些书的作者也大多是女性；如果书名带有“女孩”的图书是由男性作者写的，那么书中的“女孩”很可能会在结局死掉。

为什么这种“女孩”图书出现了这么多？

出版是一个被神秘和运气支配的行业。如果真有人掌握畅销百万“奥秘”的话，那么人人都是畅销书作家了。无法揭示成功奥秘并不是因为没有数据，数据是有的。企鹅兰登书屋的作者可以登录系统查看其作品的实时销售数据，还有很多交互式图表。但是光看数据，作者弄不清楚为什么某本书的销量是这样的。作者可以指出图书销售最旺的时期，但其他销量比他高或低的作者也可以。图书可能大热，也可能在市场中被淹没。

一本书大热的时候，其畅销成因中总有一些神秘的不可测的要素，所以会出现想要复制这种成功的潮流。“出版业一有百万销量的例子，每个人都争相‘搭顺风车’”，一位不愿具名的纽约文学代理人坦率地说，“即便在行业里这么多年，但这么长时间里这么多出版商想要‘搭顺风车’依然让我惊讶。不过也很难责怪他们。”

还有一些出版业人士推定，这一“女孩”现象始于斯蒂格·拉森的“千禧系列”四部曲——《龙纹身的女孩》（The Girl With the Dragon Tattoo）《玩火的女孩》（The Girl Who Played With Fire）《捅了蜂窝的女孩》（The Girl Who Kicked the Hornet’s Nest）《蜘蛛网里的女孩》（The Girl in the Spider’s Web）。但事实上，书名带有“女孩”的图似乎在“千禧系列”第一部在2008年出版前就有了（这本书2005年在瑞典出版，书名与英文版不同）。今年更是近几十年来“女孩”小说的大年，据Goodreads分析，1%的小说书名里都有“女孩”两个字。

Goodreads上书名带有“女孩”的小说每年所占比例

这些书看似互相搭“顺风车”，不过也不是所有名带“女孩”的小说都为了沾那些成功案例的光。作家海蒂·达罗2010年出版处女作《The Girl Who Fell From the Sky》，她说：“我想要透过这个标题传递一种神秘感，即使故事是从好几个人物的视角叙述的，但我还是想把年轻女孩叙述者放在中心位置。”另一位作家莎拉·麦克凯利说，她的小说《About a Girl》之所以这样取名，是因为“这本书的故事真的是关于一个女孩，而且这也是Nirvana（美国涅槃乐队）一首歌的歌名。”

达罗和麦克凯利是两个幸运的小说家，她们的书都起了作者理想中的书名，并非所有作家都能这么幸运。一般来讲，定书名就像定封面，作者会被邀请参加讨论会，但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摄影师兼作家黛博拉·寇帕肯几年前在《民族周刊》（The Nation）上发文说过此事。她的战地摄影记者生涯自传书名为《Shutterbabe》，很不合她的意。）出版圈子很小，就这样得罪一个商业伙伴有些太鲁莽了，因此作家和出版商即使意见有分歧，也不会公开评说。

前述纽约代理人不愿具名也出于同样的原因。因此在匿名状态下，大家说话会比较坦白。这位纽约代理人还说，“我最近调查了巴诺书店陈列畅销书的书架，看到了《The Woman in Cabin 10》，‘女孩’终于毕业变成‘女人’了，老天啊！”

令人好奇的不仅是“女孩”图书有多频繁地问世，还有就是谁在写这些书，以及这些书中“女孩”的命运。在浏览了Goodreads上2000本左右本最受欢迎的、书名带有“女孩”的书后，我们滤掉了评分在250以下的图书，以让数据资料减少到一个可控的水平，最后又把儿童和青少年书籍排除，最终筛选出了810本书，包括所有的畅销热门。这些书是很具有代表性的样本。

毫不意外，大部分此类型图书的作者以前也是女孩。

Goodreads上非常受欢迎的、书名带有“女孩”的小说作者性别比例

女性作家的书更可能以“女孩”命名

作者的身份相对来说比较明确，但是这些“女孩”是谁呢？纽约代理人透露，他甚至不确定“女孩”这个词用得是否准确：“那些书名中的‘女孩’是真正的女孩，还是其实是女人？”

对此我们统计了一些数据，如下：

Goodreads上非常受欢迎的、书名带有“女孩”的小说中，“女孩”实际上是妇女的比例

“我觉得女人讨厌被称呼为女孩，”这位代理人继续说道，“我们是在倒退吗？”

并非如此。这仅仅是出版商想要尽可能地卖出更多的码洋，鉴于《消失的爱人》和《龙纹身的女孩》的巨大成功，他们觉得把“女孩”塞进书名中会对销量有所帮助。艾登·雷普奇是另外一位得到自己想要的书名的作家，她的小说《Woman No. 17》将在明年推出。“我有想过女孩和女人的区别问题，”她在邮件中说，“这本书不叫《17号女孩》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样命名是错的、不准确的。”

雷普奇小说中的主人公在故事开篇就41岁了，但是就数据和个人经验来看，年龄并不妨碍女人被称呼为女孩。Knopf出版社编辑珍妮佛•杰克逊对于“女孩”在书名中泛滥的现象作此猜想，“可能‘女孩’意味着脆弱，易受伤害，或者会在小说情节展开中获得必然的成长吧。”

这是一个有趣的想法。这些故事中的“女孩”都遭遇了什么呢？我们基于书中女孩的最终命运（部分女主人公的结局是根据Gooreads上的图书介绍获知的）对这些书做了分类。好消息是，“女孩”通常都有好结局。

Goodreads上非常受欢迎的、书名带有“女孩”的小说中，“女孩”不同结局的比例

然而，当你根据作者性别对图书进行分类并作相同的分析时，有趣的情况出现了：

Goodreads上非常受欢迎的、书名带有“女孩”的小说中，不同性别作家笔下“女孩”不同结局的比例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我们不能据此推断，在所有男性作家写的书中，女性角色的结局大多都是死亡或者失踪，只是说书名中带有“女孩”且为男性创作的小说中，女性角色的命运是这样。

我们无法给出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当然，女人更有可能把自己写的回忆录命名为“女孩”，而且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这些女孩会活到最后讲述整个故事。但是这样的回忆性作品很少，在女作家作品中大约只有12%。指南书也是这样。比如，《Entre Nous: A Woman’s Guide To Finding Her Inner French Girl》大概就是写给那些不讨厌被称呼为“女孩”的女人们的。

看了上面这些表格，你可能会觉得，也许是因为女性作家的创作会少一些黑暗色彩。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多看看丹妮斯•米纳（Denise Mina）和吉莉安·弗林（Gillian Flynn）的书就知道了。对书名中“女孩”们的不同命运可以简单解释为，女作家更可能以女性为主人公。而故事的主人公出现在书名中并不奇怪，比如约翰·勒·卡雷的《夜班经理》，而且作家很少会让主人公死掉。

不管是出版业还是其他行业，所有潮流都会过去，不过“女孩”类图书至少还要再火一阵子。

注：本文作者艾米丽·圣·约翰·曼德尔（Emily St. John Mandel）是位作家，已出版了4本作品，最近的一本是《Station Eleven》，入围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的决赛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