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这一仗打完是活着还是死
作者:丁国强 时间:2011年08月04日 来源:中国经济时报
订阅《新出版日报》 分享到微博:收藏
微博评论
(点击图片 进入论坛)
方方的长篇小说《武昌城》将英雄叙事还原为日常叙事,着力挖掘辉煌战史后面的悲戚迷茫、民不聊生。无论是攻城的北伐军人,还是守城的北洋军人,都一样的满怀理想,充满痛苦,面对不可捉摸的命运。方方是在写一部心灵史,一个城市的灵魂史。
关于北伐战争中武昌之战,以往看到的文字多是一往无前的英雄叙事。如“秋风扫落叶,铁军声威立。江汉功更伟,一战安群黎”等。在方方笔下,攻城之战是那样令人心颤。她无意去渲染北伐军的历史性胜利,而是将目光更多地投向战火后面的芸芸众生。作家把革命还原成生活原生态。城里城外,无论是强攻还是死守,其实都是在寻找生活的出路而已。自小信佛、对革命几无兴趣的罗以南出走武昌城却被同学梁克斯强行带入北伐军。罗以南对革命的选择完全是被动的。“既然一切都放下了,命也可以放下。倘若没死,再出尘世,也是一样,无非如此,总归一切都无所谓了。”人生有万般无奈,而战争则是无奈中的无奈。历史更多的是从无奈中开始,又在无奈中结束。但是,总有不甘心的人在努力改变历史、改变城市、改变命运。
追随北伐军革命的梁克斯抱定“先救中国人出苦海,再念书也不迟”的理想,加入攻城的战斗。像他这样为了主义而参战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为吃饱肚子,改变生存现状。革命者是孤独的。他讲述的斯巴达克斯的故事,大多数人没有听说过。受伤的梁克斯置身于武昌城下的尸体中,痛苦地品味着惨烈的结局。
苍老的武昌城被围困41天,攻与守、进与退、生与死尖锐地对峙着。革命是艰苦的,反革命也是艰苦的,城中的百姓更是艰苦的。城外尸体遍野,城内粮草罄尽。死神一视同仁。无论是围城者还是守城者,都不得不面对城内老百姓如何生存下去这一问题。粮食被军方征用,能吃的东西早已吃尽,人们用野草、老鼠、野狗果腹,全家饿死和上吊的事情每天都在坊间传递。整个武昌城都被死亡笼罩着。老百姓是无辜的。城池的崩溃意味着生活的终结。多少繁华成碎片,多少炊烟变硝烟。
城里城外,人们都被迷惘、失败、绝望的情绪浸泡着。坚定者在相互鼓舞着活下去。革命是教人活而不是教人死的。有本事就活着。城外,张文秀对梁克斯说:“你唯一的报答方式,就是坚持活下去。”城内,死已经成了一件平常事,死亡逼近每一个人,“跑来跑去的人,仿佛涨大水的老鼠,把整个武昌城都搅得惊慌不安”。守城军官马维甫打开自己驻守的宾阳门放城内百姓一条活路,自己也从宾阳门跳了下去,殉葬于这场“莫名的战事”。方方赋予马维甫以哈姆雷特的忧郁气质,他不仅承担了军人的职责使命,也承担了人道主义和终极关怀。他的政治立场是保守和顽固的,他不相信靠年轻学生的演讲游行,就能挽救国家于乱世。但是,方方没有将这一人物塑造成电影《十月围城》中追杀孙中山的辫子王,而是给他超越于维护现有政权的更长眼光。马维甫反对抓学生砍头,他深知这些头是砍不完的。马维甫具有自觉的反省意识,他与趁乱发财的贺团长截然不同,他更多的是关心生命本身的价值。“我在想,这一仗打完,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死了,发财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看多了太多的历史教科书,方方这种零度叙述的方式,反而更能让人冷静地审视那段历史。敬畏历史,首先要敬畏生命、敬畏生活。战争是日常生活的敌人。方方站在平民立场,用日常生活视角来描写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这使得战争叙述剥离了功利色彩。带着让中国人有个好的未来的心愿,许多年轻人加入了北伐军,他们成为中国革命的生力军。但是,也不乏罗以南这样对革命不感兴趣的人。罗以南穿梭于枪林弹雨中,只想救梁克斯出来。他没有拯救这个世界的理想。他变得勇猛起来、坚强起来,只是因为“如果自己不去救梁克斯,自己的人生便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了”。罗以南从表面上看是战争的参与者、在场者,他的内心却常常游离于战争之外,去思索生命的意义。“他望着这一操场的敢死队员,心里竟想到或许明天,这些活蹦蹦的人已然消失生命特征,成为武昌城下的尘土。”他关注的不是胜与败,而是生与死。历史不仅仅是由慷慨赴死者、激情澎湃者创造的,那些以自己的方式掂量着生命的价值、死去的意义的忧郁不安者、焦虑沉思者,同样是人生意义的追求者。他们虽然没有彻底接受革命真理,但是,他们同样不满社会的黑暗,竭力谋求人生的改变。方方花大力气刻画这样似是而非的人物,既让读者洞悉历史的复杂性,又启示人们用更远更深的目光去考量人性。
《武昌城》这部小说显然不同于以往的革命作品,它以追寻“武昌从此无城”的方式拷问灵魂、拷问人性、拷问革命、拷问理想,既显示出历史积淀下来的一种悲悯情怀,又让人好好思量如何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点击图片 进入论坛)
点击图片 查看详情
点击图片 查看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