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专稿】文学代理商安德鲁•威利一直站在世界出版业变革的前沿，出版界的一切变化似乎都打乱不了他的阵脚，他总有办法从吝啬的出版商手中争得高额预付款。雅虎财经的编辑丹尼尔•格罗斯对其进行了专访。全文如下：

    文学代理商安德鲁•威利（Andrew Wylie）是个保守派。他的办公室位于纽约菲斯克大楼里的一间套房里，它不像一家协同合作的新媒介企业，而更像一间教室休息室。但是威利代理公司——这家有着近750份代理，包括罗斯、厄普代克、拉什迪等文学先锋的作品的机构，一直站在世界出版业变革的前沿。随着电子书的出现和鲍德斯的没落，出版界似乎有点儿动荡不安。但是对于威利，这个有办法从吝啬的出版商手中争得高额预付款的业界名人来说，一切变化似乎都打乱不了他的阵脚。

    “豺狼”（"The Jackal"）这一绰号源于他雷厉风行的决策风格。去年，威利创办了奥德赛（Odyssey）出版公司以发行他在亚马逊上代理图书的电子版，此举让出版商们感到非常恐慌。但请别把他当成一个经营流行文化、只为赚到15%版税的精明商人。63岁的威利先生不但穿着得体、气质儒雅、行事谨慎，而且不属于激进派。作为一名新英格兰的盎格鲁撒克逊系的白人新教徒（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他一直坚持文学精英主义，秉承优秀的传统标准。尽管他的委托人中有名人、政治客户，他也始终坚持作品应该是高格调的、有持久影响力的，不应该为了眼前利益而出版，图书不是《60分钟时事》那样的搭售品，也不是Facebook上的即时内容。

    威利还对出版界抱着少有的积极态度，这或许源自他手中丰富的库存图书和文学资源。信息技术或许颠覆了出版业的经营模式，但他相信，全球互联这样的进步将会给他的作者们带来巨大的机遇。

    以下是采访中安德鲁•威利的自述内容——

    我认为大多数畅销书排行榜就相当于文学的日间电视节目。这是一个丹尼尔•斯蒂尔（Danielle Steel，美国当代浪漫小说家——编者注）比莎士比亚更难以置信地受追捧的世界。如今她或许比莎士比亚更热门，这大概会持续一段日子、几个月或者几年，但这只是从单纯的经济层面上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呢？我们都知道，皇家莎士比亚剧团演出莎士比亚作品每年都要支付版税，而且非常高。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辨别、抓住并抢占那些真正经典的将永世流传的图书资源。如果出版商都这样做，拉斯维加斯就不会再上演如此多的疯狂周末了，这也意味着人们已经认清这个产业，并认识到了它的衰败。

    在整个出版业，一切几乎都变得举步维艰，而且越来越艰难。美国的出版商照旧支付着和5年前几乎相同的预付款，但是他们已经在降低高额投资了。这是一个趋势，应该给予鼓励，人们都高估了眼下的热销书而低估了旧版书。

    编辑质量和写作水平的降低令人痛心，但也是不可避免的。各出版社都有大量的作品需要出版，但又面临经济状况不佳，出版人员不足的情况。不过出版社确实需要缩小规模、精简人员，他们还得学习新的规则。那种花整整一年出版一部作品的情况必须减少。

    我们会尽力绕开那些不懂写作的作者，通常你会从作品的第一句或文章附信中就一眼辨认出他们。这有点像坐在卡内基音乐大厅的观众席上看着某个人走近钢琴，如果你是个行家，你就能发现专业演奏者和业余演奏者之间的区别。当然，有的时候你会打算出版一些有重要成就的人的作品，不是说写作方面，所以那些作品往往需要更精心的编辑、需要有人代笔。国家元首可并不个个都是写作好手。

    我们发现，一般来说作者的书在国内市场卖得最好，这在其他国家也基本如此。不过走进国外市场也变得愈加重要，美国作家卖出的图书应该有一半是销往海外市场的，这一点至关重要。菲利普•罗斯的作品就推广得很好，萨尔曼•拉什迪的图书也畅销海外，马丁•艾米斯、亨利•基辛格和阿尔戈尔的作品也在世界各地销售。不过出人意表的是：美国历史类图书在国外并不吃香。

    我们没有雇佣副代理，而是直接前往海外市场。我们的业务平均地分布在纽约和伦敦，包括出版和结算部门。公司向俄罗斯、亚洲都分派了工作队，我本人每个月也都要出差。一年半之前我们接下了V. S. Naipaul（奈保尔）的代理，发现其作品的国际版权并未得到合理的开发。而我们却有能力得到每一个出版商的授权，在25个国家依次推广他的图书。

    基辛格只把他的图书推向了中国市场。在2009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我们售出了国外版权。我们还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各出版社的高层共进晚餐，中国是最先购买（版权）的，他们非常重视这本书。早在3年前我们就最先察觉到中国图书市场的巨大变化了，当时来自中国的3家出版商为了拍下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5年的版权许可，曾先后6次出价。这在5年前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而在去年10月的同一书展上，中国出版商为获得三本图书在印度的英文版权就给出了6位数的报价，而两年前我们从印度出版商那儿得到的最高预付款还不到10,000美元。

    诚然，如今的作者可以直接找到读者而不必通过出版商和代理商。但总得有些权威人士帮忙指点要领吧。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花大量精力支持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工作。最近我们售出了鲍勃•迪伦和大卫•鲍伊的书，尽管我不希望在谈起那些受质疑的产业时给人以我们涉足音乐产业的印象。目前我们所感兴趣的是埃及的代表作家阿拉•阿尔•阿斯万尼（Alaa Al Aswany，著有The Yacoubian Building）。两年前我曾到埃及拜访他，因为我觉得他的作品十分重要。而目前埃及所发生的变革将会让他的作品得到全世界前所未有的关注。10年前我们去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奥尔罕•帕慕克的作品已被翻译成若干种语言，但是其销量和他本人的收入都并未达到应有的水平。

    当电子书最初登场的时候，我想到最多的是中国，以及电子书为那些缺乏良好图书基础设施的中国读者带来的机遇。然而，在几乎长达9个月的时间里，所有人讨论的焦点都是电子书，这确实让人非常扫兴。

    在出版商眼中——从合理的角度讲——对数字出版领域的投资比普通出版要多得多。他们必须确保每一部作品都是经过市场推广和编辑的。因此，为了节约成本，出版商的立场是作品如果不包含数字版权则不予出版。这样的作品很多很多，我们也代理了不少像这样没有授权数字版权的作品，好像天生就应该这样似的——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是不被提倡的。经过9个月的讨论，我们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为了加强磋商，我们建立了奥德赛出版（Odyssey Editions），这是个规模虽小却引人注目的项目。我们选择了20部作品，全都是重版图书——包括拉什迪的《午夜之子》、罗斯的《波特诺伊的怨诉》、《洛丽塔》、《裸着与死者》、索尔•贝罗的《奥吉•玛琪历险记》等——并计划在亚马逊上独家发行其电子版。讨论的结果基本上就是这样，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在美国乃至全球，图书发行将最终成为数字分销商和独立发行商的天下。要让连锁书店维持可持续发展的模式是非常困难的。独立书店会幸存下来，因为人们想让它继续存在。他们喜欢在购物时能够有针对性地选择。每个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会去Corner书店（该店位于曼哈顿上东区），就好像是一种习惯或信仰。我会在那买书，因为我想确保它一直营业。

    我并不认为再过20年人们都会到图书馆里对着屏幕阅读所有作品。我有一部Kindle，我们家里也有iPad，但是我根本用不上它们，我发现我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