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放慢翻动书页的速度,
以闲适的姿势;
请忽略纷扰耽溺情节曲折,
以舒缓的心情;
请随光影挪移吟唱诗歌,
以甜美的温度;
张狂的阅读氛围,佐以谈笑书声——”
还记得33年前,位于罗斯福路台湾大学对面的巷子里面的书林书店,空间略显狭小,恰到好处的书架,整齐地陈放着各种书籍,吸引着许多读者长时间逗留。小店曾是许多文艺青年交换禁忌文化信息的私密基地,现已是文化界名人的舒国治、杨泽、廖咸浩、张小虹、钟明德、韩良露、李幼新等,都曾在这里留下他们年少反叛的痕迹……33年之后,有着台湾“老字号书店”之称的书林书店,空间与装修焕然一新,但这里依然是新老读者与书甜蜜邂逅的场所。
诞生:一切只为筑砌理想
“鉴于当时外文原文书取得不易、书种有限、价格又贵,于是抱着造福外文系学子的理想,在1977年夏天我和另外两位同班同学一起创立了‘书林书店’,同年不久后又成立‘书林出版有限公司’。”现为书林董事长的苏正隆先生如是说。
起初,在公司的取名和Logo设计上,苏董也是费尽一番苦心。“书林”,似有“好书如林”之意,不过,苏董告诉笔者,这“书林”可是暗含典故,“‘书林’是中国古代对出版家的称呼,如‘闽建书林杨闽斋’、‘金陵书林周显刻本’。书林英文名称 BOOKMAN就有‘出版人’之意。”而Logo设计则是直指向“书”,“从BOOK出发,英文字母B成了书的侧影,寓含中西合璧,向外推展本土文化,对内引介国际新知之理念;以45度角展开之书本,犹如展翼翱翔之苍鹰,带领读者飞向辽阔的知性天空;方正的蓝色造型,代表以理性、严谨的态度从事出版,引领、反映时代思潮,但不追逐流行,亦不媚俗。”这番苦心体现了一位出版人与书的完美结合。
从80年代开始,书林就扮演时代尖端的思想先锋。成立初期,书林专门出版和进口文学、英语学习与教学、语言学、翻译研究、哲学、社会、艺术、电影、戏剧、文化研究等人文类中英文书籍。1998年,书林另外成立龙登出版公司负责进口业务,并经纪代理以出版大学用书及学术书籍闻名的美商W. W. Norton 出版公司在台湾及韩国地区的业务。 2002年,书林成立专出英语学习丛书的简单出版有限公司及专出儿童英语丛书的樱桃出版有限公司。2002年起,又将龙登转型为专门协助国际出版社在台湾或亚洲之推广业务的专业经纪代理公司,除原先的W.W. Norton公司以外,也成为Verso、Evans、哈佛大学、MIT、普林斯顿、芝加哥、耶鲁等主要大学出版社的总代理。到如今,书林已设有三家门市,分别在台北市、台中市、高雄市。
“有些书即使五年或十年才卖出一本,书林也是愿意卖!在这种‘把书店当成图书馆来经营’的理念之下,不论再冷门,只要是当时知识分子所想读的书,书林皆逐一搜罗陈列。”从苏董的这种自豪感里,我们也不难想象书林在知识分子心中的地位。曾有欧美学者撰文指出,书林在英美文学、文学理论书种搜集的专精程度,是亚洲地区的佼佼者。
专攻:推动语言知识领域阅读
以往在亚洲,传统上学英文,大家都是使用英语非母语的本国“英语专家”编写的教材,“这类教材理会把‘这是什么颜色?’(What color is this?) 写成‘ What is the color?’结果造成大家所学的英文对错参杂,像埋下不定时炸弹,对学生教育造成不良影响。”对此,苏董也是充满感叹。1997年,书林就大力推广儿童英语学习教材、英语绘本、青少年英语读物,并在新生南路门市增辟儿童英文书区。“英语学习必须向下扎根。”近几年来,书林也着重推动“知识领域阅读”(content-area reading),“提倡在阅读学习英文的同时吸收知识讯息及熟悉学科词汇,这样所学的英语才能与‘专业英语’(ESP/EAP) 衔接,才能真正在职场上应用,而不只是用来应付考试。”
书林一向强调要学好英文,一定得使用地道的英文教材(authentic materials),因此书林自身出版的英文学习书,都是经英语为母语的外籍编辑仔细审订的。因为经常接触国外第一手信息,书林总是比别人早一步引介国外最新出版品,让国内的西洋文学、语言学、英语教学与研究能很快跟国际接轨。其引进的不少著名英文童书,如《Charlotte's Web》(《夏绿蒂的网》)之类,原汁原味倍受读者青睐。比如引进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的《Language Files》已快二十年,这本书大约每三年改版一次,反映语言学研究每一个领域的最新发展。原著每本定价为42.95美元,书林出版的亚洲版只有原价的四成左右,造福不少亚洲的读者。
历程:过河卒子奋力向前
“刚开始的几年,我们几乎每天从早上七点就开始营业,到晚上十一二点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打烊,没有所谓标准营业时间。尽管辛苦却也甘之如饴,期盼让当时的学子们有更多、更方便的管道来接触西方思潮,达到学习没有藩篱的境界。”据苏董透露,书林创业初期,为了支撑经营经费,三位合伙人还得外出兼家教。
三位合伙人之中,苏董原最内向、最具学者性格,本还打算开几年书店之后出国留学。然而,“创业两年后,因资金、经验、人脉缺乏,不但两位合伙人都先后退出,而且投入资金也已高达一百万。”无奈的苏董,成了过河卒子,只有奋力向前。
偏偏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书林创立的时候,正好是台湾乡土文学论战最紧张的时候,也是台湾文化戒严的时代。当时黄春明、陈映真、王拓、杨青矗等本土作家受到全面围剿。据当时编辑《乡土文学讨论集》的尉天骢教授回忆:“论战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气氛,使得坊间有头有脸的出版社对于这本讨论集都裹足不前。这时书林的苏先生知道了这件事,就以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精神答应出版。”《乡土文学讨论集》出版之后,书林书店三五天就有情治人员前往搜查。苏董解释当时的出版动机:“动机很单纯,别人不敢出,我们来出。以及看到乡土文学派被围剿,路见不平而已。”如今这本《乡土文学讨论集》已成了研究台湾乡土文学的重要参考资料,成为出版社公然为乡土文学作家站台的绝响。在当时,苏董还甚至“为了促成钱锺书、鲁迅及三十年代中国大陆作家作品在台湾的出版流传,1978年在婚礼当天遭警备总部约谈,先后进了牢房两天。”回忆起来,总让人无奈,“我至今仍忘不了因在书林办公室私藏了一本钱锺书的《围城》,而遭到警方搜查的情形。”
1985年,因台湾新著作权法通过,次年开始实施,西书翻印时代宣告结束,一些经营方向不愿跟着改变的外文书店,如虹桥、淡江、大学图书等最终只能淡出市场。紧接着,戒严时代结束,异议书刊也变得乏人问津。在这样的情况下,书林不但没有被“终结”,反而于1987年成为 W.W.NORTON的台湾总代理;1988年,更成为其在台湾及韩国等地的总代理。在参与W.W.NORTON运作的过程中,带动了书林在经营、管理、制度各方面的成长,使书林成为当时台湾唯一大力经营国际市场的出版单位。
过河卒子,凭借自己的激情,终于还是带着书林奋力向前。
经营:服务好读者就是经验
走过三十多个年头,书林都是引领反映时代思潮但不媚俗、不追逐流行,本着推展本土文化、引介国际新知之理念,以理性、严谨的态度从事出版的。首先,书林是专业取向、研发型的出版事业。2007年底由苏董主编出版的《麦克米伦高级英汉双解词典》,被余光中教授誉为编译质量最佳、内容最详尽的英文词典。其次,书林是个出版理想色彩比较浓的出版社。书林从事出版反映时代思潮与需要,有时不计盈亏;也不追逐流行,只坚守自己的专业。书林出版的优质文学、人文类丛书《文学观点》、《新国际人》、《性与性别》等书系,以及电影与戏剧类别《爱看戏》、《电影苑》、《电影工场》等书系都是市面上不多见的。但对于读者来说,这些又是何等重要。
70年代的时候,书林就首开“店里有椅子可以让人坐着阅读”以及“买的书籍不满意包退包换”的政策。这种营销策略无疑无法立即赚进大把银子,却培养出一些忠心读者几乎每天到书林报到,甚至中午的时候就和苏董一起到附近的市场点合菜来吃,俨然成了一群“书林帮”。
如今,书林有北中南区业务发行部,由业务人员向各学校推销书林进口及出版的相关课程用书。在台北市、台中市、高雄市,各有自己的直营店面,直接服务读者。至于供应社会大众的一般书籍,除了自己的网络书店、邮政购书以外,主要是透过书报社和中盘商发行。说到书林的经营经验,苏董只是回答:“服务好读者就是经验。”
未来:迎战台湾阅读新趋势
以台大、师大为首的公馆地区,向来是台北市最重要的文教区。自由开放的学风造就了一股追求独立思考、培育人文素养的精神,因此,号称“温罗汀”(温州街、罗斯福路、汀州路)一带独立书店林立,成了爱书人眼中的圣地,书林便是其中一家拥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书店。从过去是少数可以让大学生、知识分子徘徊的地方,也是许多书虫没事就会去那儿“混”的书窝,成立三十多年后的书林书店,如今更致力于提供给读者一个更舒适、更多元的艺文空间。座落于新生南路书林书店深处的“秘密花园”,正是这份理想的落实。2006年7月,书林重新装潢 “秘密花园”,不定期推出各项活动,活动一启动立即受到许多书林的老顾客、新朋友的正面响应。除了读者前来参加活动,小区团体也经常使用这个空间来举办艺文相关活动,“秘密花园”成为小区的知识后花园。
面对乡间“传统书店”的纷纷倒闭,苏董认为“传统书店”很少卖真正的书籍,“近年来城市知识分子返乡越来越多,退休公教人员居住乡间也不少,在都会区以外的每个重要城镇应该可以支持一两家较具水平的书局。我希望特别是附近有大学或高中的乡镇应该有校友或居民到学校周遭去开书店。这些书店若采复合式经营,应可以找到生存的利基。”
从1988年起,书林就开始与大陆合作出版,如与人民大学出版社、北大出版社、北京外研社、高等教育社、上海外教社等都有细水长流合作,随着两岸出版交流合作的热络,苏董也希望今后与大陆的合作面向能更宽广些。
物换星移,读者追求独立知识的热烈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时光飞逝而淡化在空气中,书林的精神始终如一,来此“逛”书买书的人心也始终如一。苏董说:“书林正以新的态势,迎战台湾阅读新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