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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网·黄益专栏】再读孔子与子路等人各言其志,不由踊跃赞叹李贽的颖思。李贽于三言两语之间便为孔子注入肌肤、神采与灵魂者着实罕见,直击孔子肺腑,他岂甘仅居杏?无怪李贽得意地想象夫子坐在杏坛之上的笑貌了!
击节赏读,于李贽的评点多感窒碍,深知这是自己对《论语》、对李贽的理解仍有关节未通的缘故。然再读孔子与子路等人各言其志,不由踊跃赞叹李贽的颖思。段落虽长,仍愿以分享为要义而敬录。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日;‘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以上为原文,如果增加点故事情节简要翻译,则可以这么来讲: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坐在孔子的身边。孔子说:“我比你们年纪大一点,你们不要因为这一点而有顾虑,大家畅所欲言吧。你们平时总说:‘没有人知道我呀!’假如有人了解你们,你们会怎么办呢?”
子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个仅仅拥有一千辆兵车、且夹在大国之间常受欺凌的诸侯国,再加诸侯国内部有饥荒的问题,如果有人让我去治理,只需要三年的工夫,我就可以使该国人人勇敢善战,并懂得做人的道理。”
孔子听了,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冉求,你呢?”
冉求回答道:“如果让我去治理一个直径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诸侯国,三年时间就可以使老百姓富足起来。至于修明礼乐等方面的事,还需要另请高明。”
孔子又问道:“公西赤,你呢?”
公西赤回答道:“我不敢说一定能够做到,但我愿意学习。在宗庙祭祀的事务中,或者在诸侯会盟、朝见天子时,我愿意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做一个赞礼人。”
孔子又问:“曾点,你呢?”
一直在弹瑟的曾点慢慢停止演奏,放下瑟,站起身来回答道:“我和他们三位的才能不一样呀!”
孔子说:“那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各抒己志罢了。”
曾点说:“我愿意在暮春时节,穿上不薄不厚的衣服,与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青少年,到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起歌咏着春天回家。”
孔子叹了一口气说:“我和曾点的想法差不多呀!”
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个人告辞后,曾皙才离开。在离开前,曾皙问孔子:“他们三个人的观点,您是怎么看的?”
孔子说:“也不过是各自谈谈自己的志向罢了。”
曾皙问:“那您为什么笑子路呢?”
孔子说:“治理国家要讲究礼让,可是子路说话一点都没有谦虚礼让的意思,所以我笑他。难道冉有所讲的小诸侯国的政务就不是诸侯国的大事呢?公西华所讲的宗庙祭祀、诸侯会盟和朝见天子就不是诸侯国的大事?如果公西华只能做个小赞礼人,那谁能去做大赞礼人呢?”
阅读与翻译过程中的咀嚼,本已意味隽永。再遇上李贽在文中不断的点评:“想见气象。”“用世热肠。”“不作诳语。”“热肠动矣。”“愈热。”“亦是实话。”“愈热。”“都是实话。”“热极了。”“亦是可人。”“热肠为之一冷。”“该疑。”“热肠仍在。”“复说到为国处,夫子之意念可想已。”“痴。”“妙。”“更痴。”“妙。”仿佛画外音,又仿佛相声中的逗哏,将我的心思不断跳出入世思绪,进而侧窥当时在座诸人的音容笑貌。
关于孔子入世思想的研究文章颇多,“学而优则仕”及孔子求仕、入仕的经历,均能较为清晰地看到孔子不甘仅居杏坛的雄心抱负。
李贽在每句之下点评之后,更直击孔子肺腑地评论道:
四子侍坐,英才济济,孔子勃然动当世之想。子路言之凿凿,夫子色喜,所以连问三子,其急于用世可知矣。点乃狂者,竟以目前对。夫子又动一念,曰:“富强礼乐,反属空言。睹此春光,令人增感!”其用世之心于此兹戚。所以“喟然”,非关“与点”。点后三子而问,亦疑之也。及夫子说到“为国”上,其不忘当世之心何如?乃犹以求、赤之为邦请也。夫子虽不直言所以,玩其答语,自是了然。何从来说此书者之瞆瞆也。特为拈出,想夫子亦含笑于杏坛之上矣。
一气读完李贽的评论,不由击节而叹赏,这卓吾先生堪称至圣先师的真弟子也: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慨叹之余,又想起另外一位将孔子请下圣坛的学者李零先生,他在为孔子去除圣贤光环已经让我们后学慨叹,而如李贽于三言两语之间便为孔子注入肌肤、神采与灵魂者着实罕见。无怪李贽得意地想象夫子坐在杏坛之上的笑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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